争吵

许芝月一晚上都没睡好，她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到和外婆去菜地，一会儿又梦到刚上火车外婆往自己包里塞了些平常攒下的零钱。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她想回去云溪，回到外婆身边去。但是她知道一旦把这句话说出口，迎来的不会是什么安慰和谅解，反而是否定与责骂。

为什么？

很早之前，许芝月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许父妈妈不把自己也带来江城？记得有一次爸妈带着妹妹回来了云溪，隔壁邻居郑强叔来家里闲聊时就开口询问了这个问题。

那时候许芝月蹲在院子底下的大树下，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画，她画画的速度越来越慢，她在等待，等待许父许母的答案。

“哎呀，平常她外婆独自一人在云溪，我们也过意不去，就让芝月就在家陪她外婆了。”

那时候许芝月还小，差不多六七岁，可这句话好像穿越了时间，又重新在耳旁回响。

她又变成了那个蹲在角落的小女孩，手里拿的木棍在地上越画越快。好像，画的快了就可以假装自己没听见，就可以忽略掉这句话里面的不公。

但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孩的想法，特别是没有人在意的小孩。许父妈妈带着妹妹走后，家里就只有她和外婆。外婆常常和她说，母亲生自己的时候遇到了大问题，要体谅许父许母。

她有一天问外婆，“为什么妹妹不用体谅？”外婆听到后，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妹妹还小。

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但她总还是带着几分期许。直至这次他们说要接自己来江城念书，她以为终于等到自己的心愿也能实现了。

但原来终究是昙花一现罢了，或者说是痴心妄想一场。

她不要呆在这里，她要回去。

早上七点，许明珠还未醒来，许芝月知道这会儿许父许母也已经起来，马上要去周家。

她蹑手蹑脚穿上鞋，尽量小声出了房间门。

客厅里许父许母正准备出门，看到许芝月起来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起这么早？”许父正坐在沙发上给皮鞋摸鞋油。

“我想回云溪，我不想呆在这里。”

话终于说出口，许芝月就像等待审判的犯人听候一槌音落。

许父停下擦鞋的动作，正在套垃圾袋的许母也起身。“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有没有把爸妈放在眼里。”许母率先出声。

许父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芝月快回房间去，别惹你妈生气了。”

“我没有说过我想来！”许芝月大喊。

“以为我管不了你了是吧？”许母指着她，神情愤怒。

许芝月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想发笑，“管我？我长这么大你们有管过我吗？”

啪一声，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许母好像也被许父的这一巴掌吓到了般，拉着许父出了门，临走前说:“今天好好在家反省！”

哐一声，客厅只剩下许芝月一人。没过一会，许明珠小心地打开了门，她看到姐姐一动不动站在客厅里，好像在看着鱼缸里游动的小鱼。刚刚她趴在门边听到好像在争吵什么，但模模糊糊没有听清。

“姐，我们去吃早饭吧。”她过去拉了拉许芝月的手，这才发现她的右脸异常红肿，红色的指印是被人甩了一巴掌。许芝月眼神空洞地站在原地，好像失去了魂魄般。

许明珠赶紧去拿医药箱，拉着许芝月在沙发上坐下。“姐，你忍着点。”幸好，自己还学过一点处理伤口的知识。

许芝月一直没说话，她怕出什么事情，想打电话给许父许母，但又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突然想起来要消肿，又急急忙忙去厨房煮鸡蛋。

许芝月看着忙上忙下的许明珠，她不知道该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她知道这一切同许明珠没有任何关系，但因为有许明珠的存在，她才知道原来他们会这样宠爱疼惜他们的女儿，是无论去了哪个地方也不舍得将她留在小山村，是拥有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的任性权利。

比较往往是痛苦的来源。

她承认，她没有办法不去嫉妒许明珠。明珠，才是真正的掌上明珠。而她只是颗被抛弃的黯淡无光的石头。

许芝月安静地躺回了床上，窗外依旧阳光明媚，光线柔和撒在房间，但她感受不到。原来景色也会因为情绪而变得暗淡无光。

时间流逝得飞快，一下子到了中午的时候，只有许父一人回了家。她听到门外许明珠在和许父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卧室的门打开了。

“芝月，出来吃饭了。”许芝月透过床帘隐隐约约看到许父站在门口。

她不想理会，所以没说话。许父耐心耗尽，径直走了过来，拉开帘子，看到了许芝月脸上的伤，有些意外，然后神色尴尬地又拉上帘子。许芝月听到咚的一声，许父又走了。

没过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