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邵筝儿垫了两只金丝蟒纹的绸缎枕头在后腰,在贵妃榻上坐正了身子,俨然一副女主人做派,缓缓开口:“五姑娘这副阵仗过来,想必是在外头听到了什么风声,要与我辩驳一二?”
“什么风声需与你辩驳呢?”宁璋以退为进,反问她。
邵姨娘笑道:“五姑娘倒是长进些,与你母亲终归是不同。”
宁璋眼底的肌肉略一抽动:“你也配提我母亲。”
邵姨娘语气稀松平常:“我怎么不配提她呢,整个兴州将军府,若有一个人配提她,那也只有我了。若连我都不配,后头那些假惺惺称她赞她哭她的人,又算什么呢?”
陆隐乔是宁璋的逆鳞,不提还好,这么轻飘飘的提到,她便忍不住气血翻涌,耐不住与邵姨娘慢慢周旋,直接开门见山:“够了,你若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一巴掌给你打明白。我只问你,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你若照实说,我们或者可以私了,若今日不说,等明后我与你公开对峙,别说我不给你活路,孟家也给不了你活路。”
邵筝儿眼睛微微睁大,瞳孔却缩进,似是有些惊愕地将宁璋深深打量一番,才感叹道:“原来你始终装着这般心事!你在忠义伯府这么些日子,整个伯府的人都以为你是个没头脑没规矩的人,没想到你心里竟一只装着这些事情,却偏偏做出一副……庸碌模样。”
宁璋狠道:“你真当一件事情做完,这世上能连踪迹和风声都无?还是你真的以为每个人都傻,看不出你的小算盘?”
邵姨娘反笑道:“我的小算盘?没错,我是步步为营处处算计,可是我身为妾室,却能让夫君敬我重我、让府上下人服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真能把将军府给打理好吗?你母亲去世之后,若没有我撑着,你父亲还未必能是今天的模样!”
宁璋揉了揉耳朵。
没听错吧?邵筝儿在骄傲些什么?
今天是来吵这个的?
宁璋简直气笑,一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道:“我管你对孟肇戎是好是坏、我管你有没有能力管好内院!……你既说这个,我倒要问问你,兴州将军府原本有一对管家夫妇,对你毕恭毕敬,一向生活也没甚油水,可是为什么甲午年、丙申年这两年,他们都有大笔进账,甚至在兴州置办大量地产?而丁酉年春天,他们为什么被打发了?”
邵筝儿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宁璋真跟她就事论事地分辩起来,可她心细如发,稍微一想便揣摩出其中缘故,四两拨千斤道:“我哪记得这些?”
宁璋嘴角呈现一个诡异而奇怪的弧度,似笑非笑,倒像是噙着马上要把邵筝儿撕碎的愤怒,还要忍着脾气和她娓娓道来:“记不得时间吗?那我来提醒你一下,甲午头年之前,则崇出生,丙申九月初九,是我出生的日子。想起来了吗?”
则崇生时,小阮难产而死。
宁璋生后,陆隐乔未熬过月子。
……
邵姨娘睫毛低垂下来,拿起贵妃榻边上放的茶盏,官窑烧制,出了极清透的天青色,她拿着茶盏轻轻摇晃的时候,甚至能透过杯壁看到茶汤晃动。
都盯着那茶汤,仿佛所有的秘密都在随流光转。
宁璋快不耐烦的时候,邵姨娘刚好开口:“宅院里的弯弯绕,说的太透了反倒不好。遇红白喜事,需大张旗鼓,既要张罗,银子自是要管够的,若真是事无巨细地管家,也能将每一分出处说清楚。可是甲午那次,家中是你母亲说了算,又遇战事紧张,便都交给管家去办。丙申那次……又是你母亲去了,你父亲极悲痛,难道还能在银钱上计较什么?遇这两回,管家夫妇自然发迹了。”
真是推诿得干干净净。
“可又听说,你同这对管家夫妇私家甚好。”
邵姨娘平淡道:“他们是管家,我是姨娘,想在将军府过得舒服些,有些功夫总是要做的。”
“可是等你接管将军府内务的时候,便将这对管家夫妇打发出去了。你们既然已经有些私交,为何不接着用他们?是怕他们拿到你什么把柄,压你一头吗?”
邵姨娘微怔,注视了宁璋一会儿,唇角才慢慢压出一分笑意,从容不迫道:“毕竟他们两个不是我一手扶植起来的人,习惯了拿大。我要做主,有些拿捏不住他们,自然还是要换成自己人,用着安心。”
“若如此,怎么不将他们打发的干干净净,反而留下他们的女儿在容璋身边伺候,做什么又需要留个牵制呢?想来,是真怕他们在外头说出些什么,于你不利吧?”
宁璋循循善诱。
邵姨娘简直忍俊不禁,将茶盏重新放回小几上。
不稳,几滴茶汤溅了出来。
其实茶汤早已冷了,邵姨娘从头到尾未喝一口,只是在手里过了个来回,然后笑道:“我倒说呢,打从一年前就有人去兴州那边旁敲侧击的打听,那时就有人给我传了信过来,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打听的。可是这些话也捂了一年有了吧?怎么如今问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