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

“不要，不要…哥哥！”陆珏宁猛地惊醒，青丝散乱，额头上浮起细细一层薄汗。她坐起身，看着塌前幽幽一盏烛火，半晌终于回过神。还好只是梦，她心有余悸地抬手抚上胸口。梦中，陆觉非站在沙场满身是血，手握长剑，笑着对她说“阿宁，好好活着”说罢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脖颈，陆珏宁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满手鲜血，他的身影却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陆珏宁想，一定是自己太担心阿兄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可一想到阿兄此去战场已有半年之久，近两个月没有回信传来，心中又隐隐作痛。此时天还未亮，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便起身下了塌坐在窗边，推开窗子，夜色深沉，只一轮圆月挂在天边，皎皎月光透过窗子撒下来，映出阿宁苍白的脸和眼尾一点泪痕。她看着月亮，想到临行前陆觉非摸着她的头让她放心，定会赶在中秋前回来陪她过节，一时心中委屈，喃喃自语，“陆觉非，你这个骗子。”

陆珏宁七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陆觉非是他的哥哥，他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陆觉非比她大六岁，七年来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是哥哥将她一手带大。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被一座庙宇的和尚收留，陆觉非白天去干苦力，晚上回来照顾妹妹。后来陆觉非去从军，摸爬滚打了几年，主帅见他神勇，提他为副将，北戎之战里他一人带着五百将士奇袭敌军，一战成名，回京后被封了将军，赐了府宅食禄，陆觉非便把陆珏宁从庙里接回。这些年边境屡有战事，陆觉非在外带兵打仗未尝一败，他们兄妹俩则聚少离多。但从未有过像这次半年不归两月无信的情况，所以陆珏宁才放心不下寝食难安。

次日天气正好，集市上一如往日人流涌动。“哎你听说了吗，陆大将军大胜敌军，快要凯旋归来了”春居楼里，一个男人正一边喝酒一边跟同桌友人说道。“捷令一早就传到京城，听说皇帝要亲自设下接风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这么大阵仗，想不知道也难啊”“哎，要说这陆觉非也真是奇将，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都说是武曲星转世呢，别说是他，就他那个妹妹都长的跟天仙似的，啧啧，这兄妹俩也不知是什么气运。”“这话可就不对了，哪里是运气好，陆将军无父无母，听说小时候是乞儿，他能有今天那可都是真刀实枪战场上摸爬滚打挣来的，一般人可没他那个狠劲，这兄妹俩也真是不容易。”说罢摇摇头，似在惋惜，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珏宁也听说陆觉非快要回来了，却不知具体是何时，便立马差人去打听消息，方得知大军还有两日才能抵达。这几日陆珏宁都起的很早，生怕错过了哥哥的消息。

第二日，天还未明，一人一骑踏着熹微晨光疾驰入城。陆觉非身披银色战甲，腰间挂着一把弯刀，白袍被风吹起，猎猎纷飞。早起摆摊的小贩还未看清来人，只见一抹银色直奔将军府而去。陆觉非到了府门外，拉起缰绳翻身下马，卸下佩刀随手扔给府卫。府卫接过刀正要去报信，陆觉非却抬手制止了他。“别去惊扰小姐，想来此刻阿宁还未醒，我去看她。”

此时的闲月阁，阿宁刚起，正坐在桌前准备梳妆，丫鬟荷香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喜说“小姐，大公子回来了！！”“你说什么？”“大公子，是大公子回来了，现下已经往内宅来了”陆珏宁听到这，立马站起身，手中的珠钗掉在了地上，她也忘了去捡，甚至顾不得穿鞋提着淡粉襦裙飞奔出去。刚到院子里，就见一人站在回廊负手而立，似是等了许久。阿宁停下脚步站在廊前，一动不动。陆觉非打量着面前粉团子一般数月未见的妹妹，眼神温柔，看到她一双玉足未着寸履踏在石阶上，微微皱眉，忙走上前。“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地上凉。”阿宁却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他，不说话。陆觉非只好把她一把抱起，陆珏宁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望看着他的侧脸，眼睛红红的。

陆觉非抱着她走进房中，将她放在玉塌上，蹲在塌前，用自己的衣摆擦去她脚上的灰尘，捡起鞋子，握住纤细的脚踝帮她穿上。抬起头时正对上阿宁直勾勾的目光，他愣了一下便轻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哥哥了？”陆珏宁再也忍不住，她忽然倾身抱住陆觉非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夺眶而出。陆觉非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呜咽，柔软的发丝蹭在脖子上，心底不由得发软，便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抚拍“傻瓜，哭什么，哥哥回来了。”

过了许久，阿宁终于止住哭泣，起身看着陆觉非，眼睛还是红红的，目光却带着嗔怪和倔强。“骗子，哥哥是骗子”陆觉非抬手抹去她脸颊边的泪水，哄说道，“是我的错，只是此次军情危机四伏，家书无法送出，害阿宁担惊受怕了两个月。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见阿宁不说话，陆觉非无奈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更软“好阿宁，你就原谅哥哥这一次吧，我答应你中秋之前回来，即便只提前了一天，哥哥也算做到了，我马不停蹄疾驰三天三夜才赶在大军前一日回城，就是怕你担心。不生气了，好不好？”阿宁看着他央求的模样，颊边轮廓锋利，似是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