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br> 下班时,市局电视播报新闻。 顾桢停住脚步,抬眸看过去。 那些穿防护服的背影看起来无坚不摧,当他们摘下护目镜和口罩,额头、鼻梁压出深深的红痕,脸上全部是汗,才发现,那一张张脸年轻得可怕。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画面一转,电视播放医疗队刚到时的场景—— 或许是在酒店的大厅,年轻的女孩子们戴着口罩坐在椅子上,头发披散在肩头,而在她们身边的同事手里拿着剪刀。 新闻介绍,为了减少病毒感染传播风险,前来一线的女性医护人员自愿剪掉长发,没有理发师,所以只能自己人来。 有人因为不舍捂住脸,有人笑着眼睛里泪光闪烁。 有个镜头一闪而过。 女孩戴着口罩的侧脸清秀,一双眼睛没有悲喜,眼尾甚至是微微弯着的,纯良而又清透,安静乖巧地坐在那里任人推掉长发。 他隐约听见背景音里有人问:“这么长的头发舍得吗?”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带着故作轻快的笑意:“以后再长嘛。” 顾桢视线一凝。 在西南那些年,子弹擦着太阳穴飞过去,眼睛不眨一下。 本以为回来之后,这辈子就再也没有需要害怕的事情了。 可是看到肆月的 那个瞬间,枪林弹雨枕戈待旦都没有慌过的人,心脏在一瞬间攥紧拉扯撕裂,在他意识到之前已经化作无数碎片。 ◮想看尼古拉斯糖葫芦写的《暗恋》第 48 章吗?请记住.的域名◮ 怕她说的那个“以后”。 他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了。 他回:【我看到了,依然很漂亮。】 夜色已深,越野车停在楼下。 顾桢坐在车里,自虐一般地想她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是不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是不是累了只能穿着防护服闭一闭眼睛,是不是连水都不敢喝连饭都不敢吃,是不是有病毒无孔不入。 是不是对每个人都温柔唯独忽略自己,她那么善良,是不是当危险来临宁可为了她的病人牺牲自己。 肉体凡胎非钢筋铁骨,听说已经有医护人员倒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桢推开车门下车。 “顾桢。” 顾桢停住脚步。 高三那年,这个声音也叫过他的名字,那人盛气凌人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他们班门口,让他和她保持同学距离。 无妄之灾,他只觉得可笑。 顾桢回头,月光下轮廓棱角分明,身上的每一道线条都锋利,像一柄闪着寒光的剑。 盛南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在法庭上思路清晰针针见血的律师,此时声音颤抖得不像她:“肆月她……也去了是吗?” 顾桢漆黑深邃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是。 盛南抬头,面前的年轻男人很高,清俊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更为凌厉,少年时的青涩已经完全褪去,眼尾的弧度像刀刃,下颌棱角分明,不言不语都压迫感十足。 而黑色冲锋衣领口露出淡蓝衬衫衣领,她当律师和公检法打交道不少,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是警衬。 给他父母打离婚官司的时候,他多大?一个竞赛班的种子选手,为了妹妹的抚养权,甘愿破釜沉舟放弃一切。 这样有魄力有胆识的男孩子,但凡养在一个正常家庭里,都是众星捧月的骄傲,他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踩进泥潭。 那天她在医院撞见肆月上了他的车,眉眼间是她从没见过的松弛笑意,不惊讶是假的。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寒风凛冽,顾桢淡声开口:“除夕那天。” 盛南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银行卡在除夕那天的十一点进账十万元,盛南初一那天早上才看到,几番犹豫决定拨通她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她一开始以为她忙,后来以为她依旧不想和自己联系,直到今天在新闻上看到荆市也有援E医疗队前往一线。 她宁可这个养女这辈子讨厌她、无视她、跟她断绝关系,也不想她冒着生命危险吃那样的苦。 很多过往画面,她以为她已经忘记,却在这一瞬间兜头而来—— 小时候的肆月在母亲节画了画送给她,而她却因为工作不顺心心情烦躁,看都没看就扔进垃圾桶,还责骂她不 写完作业不准睡觉…… 她真的很乖, 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小小的手紧紧攥着铅笔,台灯一直亮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