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碗
母亲离世到父亲生病离世,她一个人都能扛下来,甚至还能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孤儿。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跟她表面的温柔的不同,骨子里都是刚强,没有好高骛远,永远脚踏实地地生活,这样的人,生活永远不会亏待她。
“一碗净牛杂,一碗碗仔翅。”何念琛说着看向了门口的标价,拿出钱包的时候才想起,“这是不是我第一次给你钱。”
陈心慰正在装碗仔翅,听到这话愣了愣,“是吗?我不记得了。”
其实陈心慰记得。
他不是第一次给她钱,第一次给她钱的时候,是他四年前带着同学来到她的摊位,请同学吃碗仔翅的时候。
他装作跟自己不熟,一脸陌生的样子,掏出了钱给她。
她不是计较钱的人,也不是计较恩情不恩情的人。
只是个计较了自己的爱情罢了。
“堂食还是打包?”心慰微笑着问,忍住了喉头泛起的酸涩。
“堂食,我就坐里面。”
“好的,稍等。”心慰快手装好之后就端了过去。
你看人家早就没有记着那些零碎的事情,只有自己是在耿耿于怀,她怎么就不能洒脱点彻底放下呢。
陈心慰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直到外卖那天再一次见到何念琛才知道,她根本没能忘记。
四年前的时候,何念琛拿到好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之后,何家就来人找上了他。
何念琛才知道自己身世那么狗血,有钱的情人生的孩子。
何念琛刚被认回去的时候,很兴奋地跟心慰说,自己以后可以给心慰买大房子,心慰以后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当他的少奶奶,他养着。
心慰说好。
这都是开始。
何念琛以为何家是才发现有他这个人。
后来,何念琛知道了,他们早就知道了有这个人,但是又如何,不是每个被何家男人睡过的女人都可以进到何家,同理也不是每个外面女人生下的孩子都配姓何。
若不是何念琛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争气,集团又需要继承人出来承担这份责任,给股东们一颗定心丸,何念琛也不会被认回来。
何家人塑造的亲情假象并不久,开始还模棱两口跟何念琛讲讲话,后面索性就坦白了。
“当我们何家的孩子,就要受到精英教育。”
呵。
精英教育?
但这些事情都是后来,何念琛才一点点发现的。
刚被认回去的时候,他积极地想得到家人的认可,努力地学习他们想要他会的东西,频繁出席上流社会,与那些会在经济杂志上出现的人们打交道。
做这一切真的很累,何念琛当时觉得自己很辛苦。
去心慰那吃饭的时候。
心慰还是那副唠唠叨叨的老样子:“你怎么当上了有钱人,还瘦了,他们还饿着你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装碗牛杂?学习是不是很辛苦,你都……”
“别总是问这些问那些,你很烦。”
何念琛才从何家给找的礼仪培训先生那出来,教礼仪的人是容茜的人,这也是何念琛后来才知道的,话里话外总是要嘲讽他不配当何家的人,只是个下水沟出来的孤儿。
想来心慰这找片刻的安慰,心慰却又絮絮叨叨问这问那,他要如何开腔说自己在何家受到的屈辱呢。
他没想过,他辛苦忙碌的时候心慰也在辛苦忙碌。
而心慰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那时候陈心慰就知道,有些东西没有说,也已经开始有了隔阂。
陈心慰这个人,做事情喜欢打定输数,可以说是悲观,但是心里有了最差的结果之后,再等到事情发生,她也有了一定缓冲的空间。
明明有过心里预备二人会越走越远,直到最后再也不见。
但到四年前那天真的到来的时候,陈心慰发现,缓冲两个字就是个笑话。
你见过晴天霹雳会给你缓冲的时间吗?
应该说是连闪电都没有就劈下来的雷。
--
陈心慰收着离去食客的钱,努力不去想也不去注意那道来自何念琛的目光。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何念琛这么一坐,早就吃完了,还点了一支维他奶坐在那,坐到了其他客人都走了,最后一单外卖也送出去了,她终于要关门了。
“我要打烊了。”陈心慰对何念琛说,表情不变。
努力地维持她平常对客人的样子。
“那我送你回家?”
“啊?不用,我开车回去。”陈心慰一边说一边收拾着东西,把剩余的垃圾都拖到后巷的馊水桶去,带着深蓝色的清洁手套,和何念琛平日接触女人截然不同。
这样的心慰,很熟悉,也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