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有袁雨眠掩护,他们顺利离开长安城。
经她来时的小道行往鄠县,虽然无法像来时一样乘坐机甲,但有导航指引,一路畅通无阻。
见到李秀宁的那一刻,李智云一直维系的坚强无声无息崩溃,泪水涟涟淌下,颤声唤道:“三姐……”
身为家中庶出的幼子,他与李秀宁并非同母。
且两人相差整整十二岁,在他出生后,姐弟未能相处几年,李秀宁便离家出嫁,关系称不上十分亲近。
可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李智云尚未满十四,死亡的阴影其实在他心上留下重重刻痕,不过是在路上时不好倾诉向袁雨眠,怕让她承受过重心理负担。
此刻在三姐李秀宁面前,终于无法自抑。
李秀宁没想到袁雨眠去长安一趟,不仅将顺利打听清楚消息消息,竟然还能带回李智云。
在她的概念中,几个弟弟应当都聚拢到父亲身边了。
她一边伸手拥住李智云,宽慰他的不安,一边听他讲述完事情原委,难以置信李建成竟会为了顺利脱身而牺牲幼弟。
可有袁雨眠在旁佐证发生在长安的追杀,李智云倾诉的一切更不可能是谎言。
李秀宁神情复杂,颦起眉,无从为同胞兄弟开解,叹息一声,依照自己对兄弟的了解道:“大哥虽然行事犹疑,但还是颇重视亲情……会拿定主意有此等作为,应当是四弟在其中作梗挑唆。”
连为李智云留一线生机都不肯的做法,不似出自李建成的手笔,更可能是生性残酷的李元吉支使给他的主意。
李智云其实也是如此猜测。
居在河东郡的日子里,长兄李建成虽然更加宠溺同胞弟弟李元吉,但不曾苛待过自己,见面时互相会礼貌招呼,自己提出的请求基本会得到满足。
却是虚长他几个月的李元吉,或许是因常被外人拿来与他比较,被称无论容貌品行才能都不如他,所以对他满心恶意。
他无可奈何,能做的仅有尽可能避开这位同龄的哥哥,减少发生冲突的可能。
却没料到在关键时候会被设计落入死地。
李秀宁感受到他身体在颤抖,轻拍了拍他的背,认真承诺道:“你先在我身边安心生活吧,等我们真正得胜,安定下来,我一定为你向大哥和四弟讨要说法,争公道严惩他们。”
当下李家正值起兵反隋的时候,需得团结起来应付外敌,却是不能贸然起内讧,即便李秀宁愿主持公正也得以大局为重,只好暂时委屈李智云。
所幸李智云能理解轻重缓急。
情绪得以发泄出来,便收起泪水,主动说:“我明白,这件事我会瞒着我母亲,三姐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可以告诉我。”
窦夫人已逝,现在在李渊后宅中主事的正是李智云的生母万氏,她出身不凡,品性温和柔顺,在李渊身边很能说得上话。
可再温和柔顺的美人,一旦知晓唯一的儿子险些被亲兄弟害死,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李智云肯将遭遇暂时隐瞒万氏,能免去不少麻烦。
宽抚过弟弟,李秀宁看向袁雨眠,站起身向她拜了一拜:“多亏袁姑娘救下智云,只是当下庄园内的财物多充作军饷,我都不知该如何酬谢你。”
袁雨眠连连摆手道:“无妨,我原不知他身份时救下他也只是为图一份心安,三小姐无需牵挂酬谢,若能早早推翻这昏庸无道的隋廷,为天下人谋到真正的安宁,便遂我心愿了。”
她并不缺用什么,对金银一类更无贪欲,来到这个时代就为见证大唐,能参与帮助李秀宁开创新时代就足够满意了。
李秀宁观她眼神澄澈,的确别无所图,颇为感动,也不与她继续扭捏谦辞,爽利点头,以将军口吻道:“我会记着你的功劳,等父亲与我汇合,好好为你请功。”
该禀报的全部都说了,无需她再证明长安都发生了什么,考虑到姐弟二人私下应当还有不少话可说,袁雨眠在接收到李淳风递来的眼神后,很识趣地告辞。
行至无人处,李淳风瞧她无忧无虑的模样,不免叹息一声,问:“师妹在为救下李家五公子的性命而高兴吗?”
“当然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袁雨眠晃着小脑袋,抛去在李秀宁他们面前故作出来的稳重,一双笑眼弯如新月:“能救下人的性命,是不是五公子我都高兴。”
这当然说不上错。
可李淳风考虑的是另一层面上的问题。
他斟酌着开口道:“师妹应当了解过围棋吧。”
袁雨眠欣然颔首道:“当然,我们初次相见时,你与师父不就是在以围棋对弈吗?”
“围棋中有一句话,叫作观棋者不可语。”李淳风类比着同她说:“师父曾教导我,世事如棋,天下的运势,个人的命运,都不该由观棋者改变。”
他讲得太玄乎,袁雨眠眨眨眼,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