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
曾闻舒闻言一愣,侧头去看救了自己的人。
水流顺着女子的鼻梁滑落,她沉着脸,英气的五官不怒自威,叫人生畏。
一滴湖水从元怀悯的下颌落到湖里,溅出一小圈涟漪。
不知怎的,曾闻舒忽然想哭,一双眼睛好似被湖水泡坏了,酸涩得厉害。
慧柔县主又害怕又担心,欺负人的倒比被欺负的先哭了起来,指着呆愣的小厮们哭吼道:“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去救怀姐姐啊!”
小厮们被喊回了魂,一个个挤到湖边,正要下饺子似地跳进去。
但元怀悯显然用不着人帮,小厮们反应的功夫她已经带着人游到了岸边。
曾闻舒身子发软,胳膊使不上劲儿,根本没法自己上岸。
元怀悯不得不下移胳膊,勾住他的腰,好将人托举起来。
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仿若没穿似的,曾闻舒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元怀悯手掌的形状。
男子的细腰别扭地扭动两下,有些逃跑的意味。
元怀悯轻蹙眉头,握着曾闻舒纤细腰肢的手加了点力:“别动。”
曾闻舒没了性命之忧,方才消失的感官纷纷回笼,甚至变得更加敏锐。
低沉的女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元怀悯救人心切,只想着先将无辜的乐安县主送上岸,哪有那么多闲心拉开距离,谁还能隔着八百丈远把人从湖里捞出来不成?
但曾闻舒却想起了昨日被救的场景,当时元怀悯也是这般,在他放弃生机、绝望等死时突然出现,救他于危难之中。
箍在腰侧的手掌温暖有力,曾闻舒咬着唇,眼眸中漫上浅浅的情愫。
来到陌生世界一月有余,处处小心、处处担惊受怕,唯有两次被救的瞬间让他生出了安全感。
只要想到身后的人是英勇的广安侯,曾闻舒那股常日积郁的忐忑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擂鼓般用力的心跳和奇怪的慌张。
爱慕的心悄悄增长,仿若生命力顽强的春笋,昨儿还是一个不易察觉的尖尖,今儿就被湖水泡发,长势变得迅猛。
曾闻舒被送上了岸,剩元怀悯自己时则简单许多,她撑着湖岸边直接跃了上来,上岸后径直朝某个方向走去。
见元怀悯要离开,曾闻舒还以为对方要扔下自己不管,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抓住元怀悯的衣袖。
“你去哪?”
元怀悯回过头,淡淡地看了曾闻舒一眼,抽出袖子,指着上头连廊略显杂乱的一角,说道:“给你拿件披风。”
曾闻舒衣裳湿透,用披风为他遮遮身形。
连廊串连着戏班休息、换装、存物的各个房间,换装室所在的连廊下面,是一堆奇形怪状的假山石,有一定高度,不好攀爬。
元怀悯单独上去拿披风用不了什么功夫,再下来陪曾闻舒走另一条更长、更平缓的小路离开戏园。
凉风拂过,曾闻舒打了个哆嗦,更加用力地攥着元怀悯的袖子,急忙上前一步,与元怀悯拉近距离。
男子纤柔秀美的身体被笼罩在女人的身影之下,曾闻舒仰着漂亮的小脸,水亮亮的眸子颜色清浅,他软着嗓子央求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他害怕,于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一刻也不想离开元怀悯。
元怀悯看出了曾闻舒的恐惧。
元怀悯早就拒绝过慧柔多次,但她不在京中时,姥君私下对慧柔疼爱有加,给了慧柔能嫁进广安侯府的错觉。
大抵是怜惜曾闻舒被牵连,在他又一次伸手时,元怀悯无声默许了对方抓住衣袖的行为。
“怀姐姐!”一声嗔叫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慧柔县主简直是阴魂不散,穿过长廊,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
他好像完全不会感觉到羞愧,又或者说是不知道什么叫老实呆会儿。
害人的事实证据确凿,心心念念的怀姐姐就是人证,元怀悯对他的印象此刻定是跌到极点,慧柔还要顶风前行。
他离得近了,瞧见曾闻舒正拉着元怀悯的袖子,慧柔攥紧拳头,千百句骂曾闻舒下贱的话从喉咙里滚过,暂时没说出来。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骂人的事儿往后延一延,等到下次怀姐姐不在,新仇旧恨一起跟曾闻舒算。
慧柔县主故意选了陡峭的位置往下走,没走两步,便短促地啊了一声,步伐变乱,作势要从假山石上摔落。
打人时‘威风十足’的慧柔县主,在装柔弱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
就连单纯的曾闻舒都察觉到他在做戏,更别说园子里的其她人了。
慧柔步伐不稳的前几步,元怀悯毫不在乎,接着领曾闻舒去拿披风。
慧柔县主原以为元怀悯再生气,也不会对他的安危置之不理。
没成想对方连头都不回,干脆视他为无物。
慧柔心中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