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生死实难测
沁出一身汗的萧长椿在踏出太极殿后长出一口气,萧综回头看他一副“劫后余生”的可怜模样,哭笑不得:“他怪不到你身上,那些话你只管左耳进、右耳出。”
萧长椿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脸上写着四个字——“说得轻巧”。
目送丁贵嫔离去后,萧长椿小声问:“我今日可否同你回豫章王府?那东宫我住着实在悬心,况且……我也想早日见阿妹。”
萧综边走边同他讲:“昨日才接我阿娘他们回府,一家人哭啊笑啊说不完的话,没寻着时机同妙怜提起你的事。今日我回去定与她说个分明,明早我亲自去东宫接你过府。”
萧长椿只能点点头,可次日一早,萧综是来了东宫,还没同他说两句话,先急匆匆去求见太子妃,他只好在门外等着。
因周遭服侍的宫人们都在,萧综也不好多言,只说:“昨日小妙怜哭个不停,我只当是一个月未见我们,她心中不安,哭过便好了。可今日发觉她性情也与从前不大相同,沉静许多,便犹豫着晚些再同她说起萧长椿的事。”
沈长荷明白他是怕小妙怜问起阿娘的下落:“旁的事先瞒着她,先与兄长相认,她应是欢喜的。”
“你也知她从前是不爱读书的,昨夜韶音同我讲,她房中那些识字的书不仅都看过了,还多了几本从我书房翻找出来的诗集文选。韶音问她,她说看不大懂,先读一读。”
所谓的“从前不爱读书”,指的是妙怜的前世,沈长荷一时之间也想不通小妙怜因何性情大变,只好说:“本来今日也是要登门探望韶音阿嫂,我一道去看看小妙怜。”
萧长椿见他们二人心事重重地出来,乖乖跟在后头,登上萧综为他准备的马车,满心期待着见到阿妹。
谁知进了豫章王府,萧综却小声在他耳边说:“妙怜这两日心情不大好,你且先在府中住着,不急相认。”
萧长椿虽是无奈,但也心疼阿妹如此年幼便要经历宫廷风波,默默点了点头。
小妙怜被袁韶音牵出来时,看着坐在正堂的沈长荷、萧长椿,丝毫不羞怯,规规矩矩地向沈长荷行礼:“问太子妃殿下安。”
而后转向萧长椿,她先是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偏头望向站在萧长椿身旁的萧综,萧综忙介绍道:“这位是萧郎君。”
小妙怜正准备开口唤“萧郎君好”,萧长椿见她这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分外怜爱欣喜,哪里还记得方才答应萧综的话,迫不及待地向前跨了一步说道:“妙怜乖,我是你的兄长萧长椿,唤我阿兄便好。”
萧综立刻踢了一脚他的后脚跟,萧长椿却浑似无知觉,蹲在小妙怜身前,笑容可掬地看着一脸迷茫的她,解释道:“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只是兄长自幼在魏朝长大,不曾见过你。”
他忽地想起什么,在怀里翻找出一枚金镶玉梅花环递给她:“这是我上回立下战功后阿耶赏我的,我瞧着模样精巧别致一直留着——拿着!”
小妙怜并未接过玉环,只是仔细打量了萧长椿:“你的阿耶,也是我的阿耶吗?”
沈长荷和萧综快背过气去,他们没料到平时行事还算有分寸的萧长椿,一见到小妙怜理智全无,说起话来根本不经思索。
袁韶音也察觉出不对,忙俯下身攥住小妙怜的肩膀朝自己怀里拉:“妙怜,你先坐在阿嫂旁边,慢慢听他们说话。”
萧长椿见她被抱走,不自觉地跟了两步上前,被萧综一把拽住。
“犯糊涂也有个限度,真把她吓着,有你后悔的时候!”萧综小声提醒。
沈长荷也不讲什么规矩仪礼,从正位上走下来,坐在小妙怜身边,忍不住伸手去轻抚她发顶,又拿手背拭去她额上的薄汗。
“妙怜,之前你有缘觉阿兄和韶音阿嫂照顾,今后呀,又多了一个人疼爱、保护你。”沈长荷牵起她的小手,抬起来指往萧长椿呆站着的方向。
“你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你瞧他的眉毛、眼睛,与你的是不是很像?他满心期待见到你,你也瞧出来他欢喜极了,是不是?今后的日子还长,他每日同你说一说在魏朝行军打仗的趣事,你也同他讲一讲你同思方玩耍些什么,慢慢地,你们就熟悉了。”
沈长荷微笑着轻声劝说,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温柔耐心,看着小妙怜比阳光下的琥珀水晶更透亮的清澈眼睛,她仿佛看到前一世懵懂无知的自己。
小妙怜听完她说的话,先是低下头看她们握在一起的手,接着又抬头看向前方忐忑不安攥着拳紧盯着自己的萧长椿,小小的脸上带着些迷茫。
她捏了捏沈长荷的手,小声问:“那太子妃殿下是我的什么呢?”
沈长荷忽地怔住,眼眶有些发热,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心底的声音在回答——我就是你,是上一世过得悲哀失败的你,是想呵护你今生过得平安顺遂的你……
可在她嗫嚅时,小妙怜接着说道:“缘觉阿兄不让我唤你阿嫂,要称太子妃殿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