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时间仿佛变慢了，推开赤井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张震惊到愕然的脸，甚至连他睫毛的颤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终于要死了吗？也许死了就能回去了吧。嘛，说起来，其实……我很后悔的！但是他娘的，腿就是比脑子先动了啊！

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扭曲，震惊糅杂着恐慌的那种，而且绝对没有英勇就义时的坦然。

下一秒，左手的手腕被死死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前扑，与此同时，沉重的水晶巨灯终于落下，砸在我的右手臂上。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等水晶灯“轰隆”一声在地上碎成无数片时，迟钝的反射弧才将痛感传达到我的大脑皮层。

耳朵开始嗡鸣，霎时，我什么也听不见了，视觉也开始变得模糊——

痛！太痛了！根本无法形容的痛！我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觉得头皮炸裂，全身发麻。我甚至死命地去咬嘴唇，企图用唇部的刺痛去镇压这股席卷全身的钝痛。

鼻子被捏住了，呼吸受阻的我不得不张开嘴巴，这时我才感到满口的血腥味。

“染谷！染谷！”

看着赤井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半天我才听见他是在叫我。剧痛终于慢慢消退，虽然还是很疼，但至少可以忍受了。

“还能走吗？”

“能。”

我哑着嗓子说道，顺便用还能动的左手撸了一把被冷汗、眼泪和鼻涕搞得一塌糊涂的脸——右臂软绵绵地锤在身侧，肯定已经骨折了。

赤井看着我，薄唇上下

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转过身：“跟紧我。”

“嗯。”

火势越来越大了，弥漫的浓烟已经让人呼吸困难，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

409病房的窗户大开着，窗帘都被风吹到窗户外面去了。我一眼就看到了窗沿上的白色“绳子”——用床单接起来的，一端紧紧系在床头，另一端则垂在窗口外侧。

赤井放下小孩，几步跨到窗边，伸手就抓住床单往回扯：“等会儿你先下去。”

本着要装英雄就装到底的原则，我十分潇洒地一指旁边的小孩子：“小孩优先。”

“你先下去，小孩不能单独行动。”收回床单的赤井不由分说地就把床单往我身上绕。

“合着我这断手人士就能单独行动啊。”我翻了个白眼。

“不是，小孩我没法控制他的行动，容易出变故。”赤井抬眼瞅了我一下，“这地方我打了个活结，你落地后一只手就能解开”

“不用担心，床单足够结实，你下去后，我会立马带小孩下来。”

下去的过程没出岔子，赤井放床单的速度刚刚好，除了……没错，当我伸手解绳子时，我发现根本解不开！赤井系得太死了，哪怕是个活结我都拽不动。

突然明白之前赤井睨自己一眼是什么意思了。可不就是在说“白痴”吗？！

不过也确实挺白痴的……连我都拽着费劲的绳结，一个5，6岁大的小屁孩怎么可能打得开？

下意识抬头向赤井看去，发现他也正低头看着我。几近面扑克脸的面容上我读不出任何表情，仿佛之前的情绪失控都只是我的臆想。

我说，大哥啊，这火都快烧到你后脑尖子了，你咋还这么淡定呢？

看到赤井身后隐隐绰绰的火苗，我背上的汗直接就冒出来了。再顾不得其他，我赶紧加大了拽绳子的力度，然而依旧弄不开。

快点，得快点！不然赤井会烧死的！

最后的最后，我是低头用牙齿咬着，脖子和手臂一起用力才搞开的。

“你快下来！快点！房间已经烧着了！”我仰头声嘶力竭地喊。

伴着我的吼声，赤井纵身一跳就越到窗户外面。他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抓着床单，以双腿抵住墙壁，只几个起落就顺利落到了地面上。

赤井带着小孩去找在场的工作人员了，我则是留在原地等他。我真的走不动了，之前是因为精神高度集中，现在一松懈下来，整个人抖得站都站不住。

眼前一阵阵发黑，我索性闭上了眼睛。有个什么东西靠一会就好了，我如是想着。

左臂被有力地架住了，发虚的身体终于有了支撑点。浓郁的烟尘味取代了平时的雪松香，我猜大概是穿越了半个火场的缘故。

“借我靠一下，我不行了。”

“嗯。”

身体被带着向后退了一步，后脑勺便倚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右臂还一跳一跳地疼着，眼皮却有些支棱不住了。

“你是后悔的吧。”

低低沉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嗯？”我迷迷糊糊地回应道。

“推开我后，你其实很后悔吧。”

我陡然睁开了眼睛。扭头去看赤井的脸，才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盯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住院部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