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
神带上了些怜悯。
那场离婚并不和平,双方撕扯了很久。
最开始他们还顾忌着江楚尔,就算是争吵,也只是关上房门,在两人的房间里秘密进行。
江父是不同意离婚的,他始终不明白他们的婚姻为什么不能继续下去,但李君瑛态度坚决。
于是争吵不再仅限于房间内。有时饭菜端上餐桌,江楚尔刚拿起筷子,两个大人便不管不顾地开始互相指责。李君瑛无法再忍受江父对家庭的忽视,也无法再忍受家庭生活占据掉自己的所有时间,江父则是一昧指责她自私。
像大部分的婚姻那样,他们的婚姻走到最后,只剩一地鸡毛。吵架的人相继离开饭桌,留下不知所措的江楚尔和满桌冷掉的饭菜。
阿姨问她要不要热一热了再吃,她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时的江楚尔还不太清楚他们争吵的意义,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呆呆的来回望着父母,试图将他们的陌生的模样和记忆中的模样联系起来。
一天夜里,睡梦中的江楚尔被客厅传来的响声惊醒,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懵懵懂懂的江楚尔抱着自己粉色的小兔子玩偶,光着脚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已空无一人。那放在窗户旁边的鱼缸,三个人一起去挑的鱼缸,如今正颓败的倒在地上,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鱼缸里的水浸湿的不仅仅是地毯,还有许多许多,撕碎了的红色钞票。
江楚尔走近了些,看到她每天都喂的小金鱼正贴着地面艰难的呼吸。玩偶从她手中掉落,江楚尔不顾脚上传来的痛感,蹲在破碎的鱼缸旁,小心翼翼地捡起金鱼。
直到金鱼不再动弹,她才终于隐隐约约明白,有些东西再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他们离婚了这么多年,选择再婚并不让人意外,甚至这比她预计的还要来的晚一些。但是有些事情,即使已经做过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真正发生的时候依旧会像凶猛的海浪,瞬间吞噬掉一切。
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接受自己成了‘最爱的妈妈不要了的小孩’。
手机震动了下,李正山发来消息:
‘舅舅不是故意瞒你,是你妈说想亲自告诉你这个消息,别怪舅舅。安全到家了给我回个电话行吗?’
江楚尔扔开手机,捂着脸在黑暗的停车场里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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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传来小声的呜咽,苏盶的心一下子被攥紧了。
他向主任请假,说有点急事要办,得到批准后便跑出了研究所的大门,开车往御丰大厦赶。
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电话里的江楚尔听上去脆弱极了。
两人在江楚尔大学毕业时才正式开始交往,或许因为是她先追求的他,在他面前的江楚尔,总是表现出美丽的,积极的,体贴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她也有她的脆弱,只是那一面,她似乎不太愿意让他看见。
到了停车场,江楚尔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
苏盶打开手机电筒,在偌大的停车场里一排一排的找过去,没一会儿就闷出了汗。
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车牌,苏盶小跑着靠近了,隔着窗户看她。
大概是哭累了,江楚尔伸着胳膊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眼角和睫毛上还留着没完全干透的泪水,鼻头和嘴唇红彤彤的,发丝也胡乱的贴在脸上,委屈得很。
苏盶有点犹豫要不要叫醒她,他不想打扰她休息,又有些不忍心看她继续着这样缩在车里,不舒服的姿势。
犹豫了会儿,还是伸手敲了敲车窗。
听到声音,江楚尔皱了皱眉毛,慢慢睁开了眼睛。宝石般的眼睛里还带着朦胧的雾气,等到看清窗外站着的人,那雾气立刻凝结成了水滴,从脸颊上滚落。
苏盶忙拉开车门,伸手抹去她的眼泪:“这是怎么了?”
江楚尔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李君,我妈,她要再婚了。”
她抬起头看苏盶,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你还在上班吧。”
苏盶看着她,表情认真:“别说对不起。”
江楚尔扯出了个笑容,佯装坦然:“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是我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现在都好啦。”
“楚尔,”苏盶弯下身子把她抱在怀里,一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好也没事的,不论什么样,我一直都会在的。”
“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