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哈哈哈哈，你在想什么呢？”江颂月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但是，我并没有被她的笑容感染，因为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这样优秀的人，在我变成垃圾之后，仍然能用这样热诚的态度来对待我。

“你明明可以去A高的。”沉默了半晌，我问道。

“我现在仍然喜欢你，所以我想跟你在一所学校读书，见到你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当然那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我来这里，不完全是为了你。”江颂月神秘地笑着，说道。

我微微皱眉，有点想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本来是想中考结束之后马上跟你说的，但是那个时候你说都不说一下就把我删了，因为这事我有点生气，所以没有急着联系你。开学到现在，我每天都有一大堆事要忙，所以除了军训的时候多看了你两眼，也没什么机会跟你有交集，现在终于给我等到合适的时机了。”江颂月收起了脸上的微笑，有些深沉地说。

我知道她话还没说完，所以没有急着打断她。

“选择来这里，是我跟我爸打的一个赌，我赌周围的环境不会影响我的成长，就算我在C高这样的垃圾地方度过整个高中，也一定能够混出名堂来，所谓的混出名堂，可以是考取一所重点大学，可以是完成一个阶段的人生目标，也可以是，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江颂月说道。

“我爸有非常强的控制欲，在今天以前，我的生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睡觉，甚至精确到每分钟应该做什么，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我觉得在他的控制下，我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我要向他证明，我有能力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如果我赌赢了，那我就永远地拥有了自由，如果我赌输了，那我将继续过之前那样毫无自由的生活。”江颂月沉沉地说完之后，立马就换上了一副轻松愉快的语气，“这个赌约我蓄谋已久了，你也是这个赌约中的重要一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打听到你现在在C高，于是，我的赌注中，又多了一个你。”

“为什么？”我仍然疑惑不解。

江颂月表面上欢脱快乐，实际上是个非常理性的人，她对自己的生活有非常清晰的规划和想法，对很多人和事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只是碍于她自身的处境，没有任何施展的空间。她在一次课间向我详细地陈述她初三这一整年的学习规划时，说得有条有理，滔滔不绝。

“你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果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你该为自己争取更好的资源，而不是将自己的起跑线挪到比别人靠后的位置。我并不应该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未来和希望了，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我有些哀伤地说道，话音刚落就被江颂月不轻不重地又拍了一下头。

“你叫秋素华对吧？”江颂月问道。

那不然呢？我点了点头。

“你叫秋素华，而不是秋婉钰的儿子，更不是老师的乖学生，同学的好帮手。一直以来你都在为别人而活，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十五年了，为别人而活的生活，你还没过够吗？不仅没有活够，甚至还要为一个早已去世的人而活，你闹够了吗？”江颂月严肃地问道，语气十分冰冷。

从来没有人在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会用这种不近人情的语气，没有一个人不是温和的，非常有耐心地跟我说一大堆废话，让我振作起来。

我一时诧异，没有回答。

“秋素华，一直以来你都没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你将自己的所有价值建立在别人的肯定和表扬之上，却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才是你生命中的主角，剩余的其他人全部都是工具，是无关紧要的。”江颂月语气仍然严肃。

“不，你不懂，我心里的所有事在你们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我知道被人知道后，你们就会是这样的反应。”我还是有些失落的，因为就连江颂月都这么说。

“秋素华，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在初中的时候拼命学习是为了什么，那是为了掩饰你心里的一种极端负面情绪，而分散注意力的行为吧？中考前四十几天你的表现相当反常，我知道你经历了重大的挫折，但是因为没有独立的人格和坚定的追求，所以你被这样的挫折击溃了，失去了自我意识，现在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江颂月说道。

“可是，我没有办法不在意那些事。”我回答道。

“学习、练琴、体育活动，你做这些从来都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而不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你根本就不明白学习的意义是什么，这几年你的书全都白读了。不仅如此，你现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不仅没有反思过自己，没有振作起来，还觉得这种状态是理所应当，你把来自别人的全部善意都拦在外面，来回避本该早早被解决的问题，清楚了吗？”江颂月语气更为激烈，像是吼出来的这句话。

“你不会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给予你赞赏和鼓励，他们关心你的本质，是希望你变得更好，而不是让‘获得他人的肯定’成为值得你为之奋斗一生的终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