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古木晴天雨
下了高铁辗转多回,李宴桥估摸着父母睡得早,又容易失眠,这个时间点难讲不会扰了他们的好梦,就准备在外边随便凑合一晚。
路边的木兰花向上开着,好像盏盏明灯迎着深蓝色的天空。
怎么没有人在木兰之下祈祷?
神性不在殿下,有时如流星一闪而息。
李宴桥在附近一家24小时咖啡厅里坐了一宿,第二天凌晨才回去。这趟他没带什么东西,加上几个小时的浅眠,浑身轻飘飘的,失重一样。一推开门看见熟悉的阳光入射角,依旧是暗纹白草渡光玉,李宴桥还是晃了晃。
“回来了?”
其实他有些怕他们问什么,可他们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叫他洗洗手吃早饭。
李宴桥放松了下来,身上那条深牛仔不觉便有点黏腿,紧得慌。他换了一件浅色的直筒裤,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件旧卫衣,整个人都清爽多了。他倒了杯水,扭头看了看里间那扇门。门虚掩着。
“周洛琳呢?”
母亲说,“在那边。”
李宴桥一愣,“哪边?”铺子吗?
“反正家里的事你是完全不管对吧。她看铺子去了。”父亲喝着粥,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李宴桥心道无所谓,又不是我一个人不管闲事。咱们家这叫家族遗传。“等等,刚是说周洛琳看铺子去了?”
她没有事吧?
真是见鬼,长这么大她见过咱们家铺子长什么样么。
李宴桥一边闷头喝水一边发散思维。
想不出个正经理由。总不会谈了个小男朋友偷偷带着人去约会吧?正好想着这趟回来就是为了关怀一下家里,不至于哪天成了失踪人口,去铺子里看看也是理所当然。这么一看周洛琳也是若有此意,从前种种漠然无视和不争不吵但心知肚明的不对头,如今真是万年一遇的默契。
李宴桥忽然想发个消息戳一戳她。
他打开微信,聊天框空白如羽,他发了一行字:
我回家了。
周洛琳的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面红色的墙,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
聊天框毫无动静。李宴桥百无聊赖,叼着包子刷了刷朋友圈。
念京发了张照片——他和念潮的合影,背景是个奇怪的乡间别墅。他上一次见到念潮还是五年前,脑子里模糊的印象和照片里高像素的粒子堆积物也不甚相符。这兄妹俩越长越不像。
他转手在底下评论:“房子不错。”
周洛琳还是没有回复。
父母正谈什么交易细节,没注意他。他正要走,母亲却回头叫住他。
“小桥,你是……去店里找洛琳吗?”
李宴桥疑惑地点头。“怎么了?”
“没什么。”
他母亲一笑,把父亲早已打包好的小笼汤包递给他。
“带去给她。早上没吃就走了。”
奶奶家院落里有一棵野生的古树,考虑到历史源流问题,2000年地方联系私人共同保护。那树的树干粗壮高挑,向着无垠之地延伸,站在树底下往上看,目光仿佛随着一条婆娑的古路竟至天野。无穷落叶无穷阴,凉风起,阳光呈。
李宴桥抬脚轻轻踢了踢面前的树。三颗球挂在枫形的翠绿之叶旁,正好仰头就能够着。老商业街上不规则地种了一些悬铃木,风吹过时,落很多叶子。
比起闹市区的绿化带,这里的树更像从前邻街故坊散养的孩子,会爬在墙头,嬉嬉笑笑地朝你吐舌头。
李宴桥在底下看着,伸掌接了几片。
凭着小时候的记忆他找到了家里店铺的门面。人流不多,在这条如隐市的街上孩子们前后奔跑也不怕被冲散,这里还是留在他身体里、记忆里朴实无华的样貌,幼年的碎屑翻滚、难以抑制,前堂后瓦,许多人的脸上洋溢的光彩,如同旧日阳光酿成的笑意。这些年李宴桥没再思之想过的,忽然和昨日之风花乍现,掀起了漫无边际的回溯,时间动荡不安,而空间稳如凝固的水泥墩子。两头扎着辫子的小孩叫他的名字,珠贝一样的牙齿亮亮的,边角有一个缺口。她的辫子圆垂且不那么对称,红色的丝带揉在发间,剩下的三分之二在黄色的光尘里摇动,她手上拿着一根糖糍冻糕。
周洛琳远远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进门李宴桥就闻到一丝异味,这味道忽而浓烈忽而寡淡,抓不住,自然搞不清楚。也说不出来是香是臭。
周洛琳走近了,李宴桥闻得更清楚。他皱了皱鼻子,“你在这里搞什么草药学实验。”
“是啊,味道太重,怕你受不了,还特意点了支线香。我是不是很体贴啊?”
“没有,我不讨厌药香。”他越过那些置物架,一门心思往里走。
“一回家就直奔我这儿,有事儿?”
李宴桥说,“我没什么事儿。”他就想看看周洛琳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