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9 醉
纸盒里所有的葡萄糖顷刻间都在她心里化开了一样——
原来,周枕书这样冷清的人,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也是甜的。
喝醉了的周枕书,和清醒的周枕书,显然不是同一个周枕书。
俞佳还记得她刚进屋的时候,看见掀开琴盖的钢琴,随口问了周枕书“是不是在弹琴”,被他用硬邦邦的一声“没有”堵了回来,好像很不愿意就弹琴这件事深谈一样。
可此时,醉醺醺的周枕书被俞佳推着走回客厅,忽然攥着俞佳的衣袖调转方向走到钢琴边,他坐到琴凳前,声音轻飘如梦呓:“我弹琴给你听,我可以弹完那首曲子的,真的,再相信我一次。”
什么跟什么?她什么时候要他弹什么曲子了?
俞佳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周枕书已经把手搭在琴键上。他的手指苍白修长,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得如同一尾游鱼,优美的乐章从他指尖流淌而出,时而轻快活泼,时而深沉厚重,浑然天成。
俞佳不知道周枕书弹的是什么曲子,只是觉得这一曲特别长。
过了好一会儿,俞佳发现,周枕书的手臂似乎渐渐变得沉重,手腕也越发僵硬,敲击琴键的手指竟然微微有些颤抖,而他指下流淌出的乐章也越来越多的出现生硬的停顿。
即使是她这样的门外汉也察觉到,周枕书的演奏状态与最开始时大相径庭。
“周枕书?”
走到他侧面,俞佳才发现周枕书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可脸色却诡异的煞白,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紧抿着嘴唇,用力之下,唇色被抿得发青,唇角克制的颤抖着。
“周枕书,你怎么了?”俞佳心惊,“不要再弹了!”
周枕书恍若未闻,只是敲击琴键的力气越来越小,琴声也越来越飘忽低弱,显然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演奏下去,可他依旧锲而不舍地坚持着。
一个喝醉了的人到底没能坚持太久。
肉眼可见的,周枕书手指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终于在某一刻,那十根修长的手指沉沉按下去,在琴键上压出一片沉闷的杂音,与此同时,他单薄的身子猛地一晃,斜斜地软倒下去。
“喂!小心!”
俞佳扶了一把,没让周枕书一头从琴凳上栽下去。
周枕书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的钢琴,浓密黑长的睫毛上,湿漉漉的一片。
他苦笑一下:“对不起……”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得到一些始料未及的优待。
比如,周枕书的那声“对不起”来得莫名其妙,可看着他漂亮眼睛里的隐约水光,俞佳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舍不得追问一句。
她没有出声,而周枕书已经动手轻轻推开她的扶持,合上琴盖,撑了一下琴凳站起身。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动作缓慢而僵硬,俞佳好像再次与富华酒店的那位“雕像先生”重逢。
“喂,你要做什么?”
俞佳在他身后发问,可周枕书恍若未闻,脚步虚浮地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俞佳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后,看着周枕书木然走进卧室,随手掩上房门。
这是撒够了酒疯,打算乖乖去休息了?
她心里暗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只可惜这种庆幸的喜悦来之不易,却消失得飞快。
俞佳拎起自己的包要离开,可她甚至还没有走到周枕书家玄关,就听见卧室里“噼里啪啦”响动里夹着“砰”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