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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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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芮国禁中鲲梧殿,冷香浸骨。

凝霜玉版在案,墨蛟于上穿云腾雾,隐身匿尾,倏然矣呈气吞山河之势。有一女子荑指执笔纤纤,手腕柔转下,墨蛟昂首吟啸,骨节泛白,而后压尾一笔仿若天河倾泻至案。

纵然殿中案前女子年岁未到威年,但不言不笑时便已使人不敢嬉言以待,何况她是南芮国史上最年轻的太后,在国主逝后,与一干忠臣护幼子登临皇位,手段狠绝,诛逆臣弑妖妃,尔后宫中独步,便是尊贵比天也不过如此。

因此殿中侍女莫不恭谨,研墨奉茶皆不敢多言。主位者若凝视而下,座下者端的是噤若寒蝉。

而打破宁静的是进殿一小侍女,她不过豆蔻年华,品级略低,从未见过大阵仗,被上级侍女使了绊子前来禀报,一进殿内被冷香浸身,莲步慌乱下,礼未福便吓得往主上方位扑通一跪,依着旁人教她的话,战战兢兢言道:“太后娘娘千秋……婉太妃前来拜见,已是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而任凭那小侍女在下言语,案前女子却置若罔闻,依旧淡然地写着那几个字。

那是临都宋家的祭文。

今日午时,宋家阖府皆会在刑场问斩,无一赦免。

滑天下之大稽的是那宋家却是太后的母家。她亲自下令细查宋家这些年染的脏事,罪责必究,百姓们大快人心,却也有人称她心狠手辣,自堕家门。

这厢小侍女言罢,鬼使神差地,偷偷往书案觑了一眼,只见那太后娘娘并不似传闻中的可怖,而是正值芳龄,面容姣好,只着暗纹素衣,以白玉簪斜挽三千青丝,正束袖书字,低眸垂睫,温婉亲蔼得仿佛只是个邻家长姐。

大侍女紫萝正瞧见那小侍女的幼态,狠狠瞪了她一眼,想提点她怎如此不知礼数,竟窥探天颜,又暗忖着是哪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拿别人作筏子,更是可恶,那婉太妃作恶多端本就应是娘娘晾着罢了。

紫萝正心里暗叙要如此这般,却听着了自家小姐问话,不,这已经是南芮国敢临朝听政的宋太后了。

嘀嗒,琉檐明珠坠于竹影,片息间袭于地,静得惹人惊惶。

“紫萝,你且道如今是何年岁了……”

素衣女子骤然将那只古朴至极的笔甩进了琼玉小缸中,一圈又一圈墨尾摆开。那“岁”字入耳,仿同那万年不语的远古神祗终于悲悯于世而亲降神谕。苍白的唇与贝齿相抵,化作一声叹息。料神堕入凡尘,应如是。

“回太后娘娘的话,如今……如今已是祈佑元年十月初九了。”紫萝俯首磕磕巴巴道。那问得实在没头没脑,她也僵着回了。

她再不稳重也是谨记玉錾的话,记得尊称那曾经与婢子一个莲池里玩耍的女郎为——太后娘娘。

昔日的小女郎已经是执掌凤印的南芮太后了,便如民间所传,她家娘娘要像东琉国那般改制做个女帝也是够的。

这是顶好的一个今时不同往日,紫萝心想。

“正是如此,陛下去月继承大统,是您亲领陛下协率百官登临太宸殿的。”侍墨女玉錾亦低首附言道。

抑扬顿挫的只言片语,带着安抚人心之力,玉錾顺然地接了紫萝的话,宫礼让人挑不出一毫一厘的差错,沉稳非常。她按理说也是鲲梧殿的“老人”了,自然不是娘娘从宋府带来的那干不知轻重的家奴可比,只除了紫芙罢,那个千军万马前替娘娘一跃城楼的女子,曾经的鲲梧殿大侍女。

鲲梧殿的侍墨女玉錾,南芮国第一个女官,是已经崩逝的明寰帝钦赐于发妻的燕寝宫官,从东宫到太宸殿,一路皑皑风霜,都是由她辅佐着娘娘才到如今这赫赫之地,而她如今也正帮衬着照料那位刚刚登基的小陛下。

无论娘娘要问什么,要得什么,明寰帝死了,那玉錾就是宋太后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无论在何人手里,这把刀——是真正的宁折不屈。

“玉錾,你瞧,便是沧海桑田一眨眼过去了,也是有人不顺吾意的,对否?”

那素衣太后抚上尚未风干的“逆”字,不顾指尖染墨,竟倏然而笑,目睫轻颤,不过也是昙花一现,倒让众人目中最不知轻重的小侍女瞧了个正着,潋滟芳华,竟不是霜寒不语,而是笑靥动人。

但这话与笑,都是莫名的。

“顺意”二字一出便让这阖殿的宫婢绷紧了思绪,可无人敢猜量这位宋太后的心思。

是婉太妃,莽撞的小宫女,紫萝,还是玉錾?

“不过今日是个极好的日子,哀家是理应宽以度人的……已是未时了,玉錾,你仔细去趟祈元宫,长霖想是又要哭闹了。”

“是。”

玉錾又毕恭毕敬地躬腰行了一礼,招了两个心细的婢子,自顾去了,一众宫人经过廊下,玉錾瞥见那位气度怡然的婉太妃稍顿了顿,也不过轻轻嗤笑一声便离去。

风起湖泽过玉廊,恰惊宫铃,琉檐明珠接连坠地,划开烟境,纵是身至禁中第一殿,玉漏走流光,长久而待也是惹人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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