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祸乱（下）

第三天刚过午时，宫门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尚涵带人冲进寝宫，准备把何沅从床上揪起来。顾遇再次拿昭云泽当威胁，可惜不太好使了。

尚涵冷笑：“呵呵，顾侍君动手吧，反正他的命无关紧要。”

蕙珠心急地想要阻拦，拽住尚涵袖子哀声求情。后者却是嫌恶至极，一脚踹在她身上，抽出长刀捅了过去。

昭云泽惊恐地瞪大眼睛，尖叫一声大力挣脱钳制扑过去。

顾遇心中一沉，意识到出了变故，连忙走回床边护住何沅。

昭云泽手足无措抱着蕙珠，身上被染得鲜红一片。耳边的喧嚣杂乱瞬间变得模糊，只能听见她喉咙里裹着鲜血滚动的痛苦声音。

蕙珠费力撑开眼皮，一看见眼前的脸庞就泪如泉涌。

这个她从小当作弟弟来爱着的主子，那样单纯那样脆弱，以后没有人照顾，他一个人可怎么办。

“世子……”她一开口鲜血汩汩涌出，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泪水混着血水无声滑落，她颤抖地举起手想为他擦去眼泪，却只能在半空中重重落下。

昭云泽失声痛哭：“蕙珠，蕙珠姐姐……”

何沅被粗暴地从床上拖起，连同顾遇也被控制住。那些人经过门口时欲将他一并带走，昭云泽哭声震天死死抱住蕙珠不撒手，却被硬生生掰开十指拽起来。

顾遇一把拉住昭云泽护在怀里，另一边扶着何沅，脸色阴寒地盯着持刀叛党：

“我们自己会走！”

尚涵冷哼一声，隐隐有些焦虑，未多做计较，只是吩咐赶紧带他们走。

三人被推搡着上了城楼，刚好能看见一支大军由远及近逼近城门，队伍最前面策马扬鞭的女子正是赵锦。

昭云泽颤声道：“陛下，是陛下回来了！”

何沅闻言抬了抬眼皮，朦胧中看到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许久未见竟觉得有些陌生。

赵锦一眼看见城墙上的三个人，心在狠狠滴血。而在一旁挟持他们的正是尚涵与范无介，虽然从韩商羽口中获知了消息，亲眼得见还是不可置信。

“范无介，你这个背主的狗杂种！赵家待你何等恩情，你居然敢背叛朕！”

范无介看着城下不顾体统破口大骂的人，眼中情绪变得复杂，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有着相似轮廓的旧人。

“陛下，我自幼在邺城跟随赵老将军，受他莫大恩情终生难报。也是亲眼看着你父亲长大，手把手授他武艺，情同父子。只是赵老将军一生赤诚，对周氏江山忠心耿耿，一定不愿意看到他的女儿和后辈谋朝篡位。”

赵锦哈哈大笑，胸口剧烈起伏着，举着马鞭的手臂抑制不住颤抖。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脸面代替我赵家先辈说话！先祖在天有灵最后悔的应该是养了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当年周家当朝执政的是什么货色你瞎吗，要不是靠着我皇祖母力挽狂澜，大雍江山亡都亡了！还能让你安稳地在这儿给周家余孽当走狗？”

范无介垂下眼皮，脸上表情毫无波动。

尚涵大为懊恼，本以为雍城那边已经稳妥京城只是做个配合，没想到竟是一败涂地，赵锦这么快班师回朝逼得他们只有背水一战。

他宽袖一挥，几名宫人将何沅、顾遇和昭云泽按在城墙上，他抽出长刀在何沅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少说没有用的废话，现在你的夫君在我们手里，你若不乖乖受降他们就死定了！”

“你敢！！！”赵锦眼瞳猛然一缩，心脏快要跳出喉咙，紧紧抓住手中马鞭不让自己失控。

谭钰和沈晏一左一右策马上前，俱是担忧地看着她。

何沅微弱地挣扎几下，探出脑袋往城下看去。他俏皮活泼的小妻子，此刻瞪圆眼睛拼命忍泪的模样看得他心狠狠作痛。

他好想到她面前，为她拭去眼泪，再将她揽在怀里好好哄一哄，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也许他还可以为她做一件事……

何沅看了眼左右的顾遇和昭云泽，目光扫视一圈落在尚涵身上，苍白的手按上刀刃，嘴角绽出一丝决绝的笑。

“你休想用我来威胁陛下，我们夫妻一体，只要她活着就是我活着。”

尚涵大惊，以为他要举刀自尽，连忙抽出刀刃，冰冷刀锋从他掌心划过飞起一道血痕。

何沅却向反方向扑去，明明看着虚弱得快要死去的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跃翻上城墙决然跳下。

“啊——”

城门上下同时传来尖叫声，赵锦一头栽下骏马，被快她一步的谭钰堪堪接住。

明明眨眼间的事，她却能清晰看到坠在半空中的何沅含着眼泪对她温柔一笑，无声唇动说了一声别哭。胸腔内传来撕裂的疼痛，眼中翻滚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挣扎着往前扑去。

“扑通”一声，极速下坠的身体掉进护城河里，被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