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第二十七章

冲出医院的马昕昕，来到墓园。

艾春梅的墓碑上只有名字，不是谁的妻，也不是谁的母。

事实上，在艾春梅车祸去世之前，她一直在跟马广平闹离婚，事故发生的前一天，她还指着满眼泪水的女儿对马广平大吼：

“这个孩子我本来就不想要，要不是堕胎堕不掉，我根本就不会生下来！不是因为她，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

“都是因为她，不是她，我会这么痛苦吗？这些年我过得生不如死，都是你们父女害的！”

因为夫妻之间闹得太僵，所以这块碑并不是马广平给她立的，马昕昕更是在她去世好几年之后，才知道她的墓地在此。

她跪在母亲墓碑前，一句话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想，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天色将黑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袁翼。

她接通电话，手机那边的男人问她：“你在哪里？”

马昕昕打了个喷嚏，她原本一片空白的脑袋也因为他的声音回神，回答道：“我在墓园，我——我妈妈墓前。”

袁翼用了一个小时开车过来，在墓园关门之前找到了她，她正抱着胳膊坐在地上，脸色冻得通红。

袁翼一把将她拉起来，摸着她的手和脸，触手冰凉。

“跑这里挨什么冻？”他一边说，一边敞开大衣，将她搂在怀里。

马昕昕原本没觉得自己冷，现在与他的身体相挨，一股暖意从他身上渡过来，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伸出手，抱住袁翼劲瘦的腰，将冰冷的脸埋在他的胸前。

“又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了？”袁翼问。

她七年前曾经有过一次，就在她跟他闹分手的前夜，跑到这个墓园发呆。

那次袁翼找到她的时候，她眼睛哭得红肿，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好在这一次没有哭，看来七年的时光，也让她坚强了许多。

“我妈妈恨我。”她鼻音很重地说，将整张脸都埋在袁翼怀里，他温暖可靠的气息让她冷掉的心有瞬间的柔和，从十二岁起就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的秘密，对他和盘托出，

“她也不爱我爸爸，非要跟他离婚，但是偏偏那个时候怀上了我，又因为身体的原因，她无法流产，所以从我一出生，她就诅咒我……”

袁翼第一次听说她家里的这些事，以往只知道她父母对她冷淡，夫妻关系如冰，并不知道这些内情。

“我从小就不被她待见，那时候我只以为她是因为工作忙，所以才没有时间陪我，也从不抱抱我、亲亲我。直到她因为车祸去世，遗嘱上写得明明白白，将她在盛誉的所有股份全都留给我姨妈家的孩子何世媛，我才知道她有多么恨我！”

“何世媛？”

“是的，她宁可留给一个姨甥女，也不肯给我，一分都不给……”马昕昕难过到了极点，从马广平的病房开始憋着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不敢相信，我——就去找何世媛要，说那是我妈的东西，应该是我的！我姨妈姨夫劝何世媛不许保留这些股份，可是何世媛不肯，她还笑话我说‘你妈不喜欢你，关我什么事？’”

……

“我其实并不在乎那些股份，我那时候年纪小，对钱没有概念，我就是觉得，如果我妈妈能在去世之后，给我留一些东西，让我可以想念她，可以体会到母爱，知道我其实在她心里是有地位的，不是她和我爸婚姻的失败品，该有多好。”

她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又不想哭得太过失态，忍到嘴唇不停颤抖，声音也抖做一团：“可惜她——装都不想装，直截了当让我——明白，我出现在这个世上，是多——么多余的一件事。”

“别伤心了，她已经死了。”袁翼声音很冷，双臂用力，牢牢将她抱在怀里。

“还有我爸，他知道我的财产被我妈给了何世媛，可是他没有——”

马昕昕哽住，用了半天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没有为我争取过一次！他嘴上说爱我，当我是他的女儿，内心深处也因为我妈妈的所作所为惩罚我、厌憎我，他可以将他的股份分给黄莉的三个孩子，却没有一分钟想过我的存在……”

袁翼的脸色沉到极点。

“我以前跟你分手，也是因为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不喜欢我了，你忙起来半个月一个月都难见到人影时，我也以为你厌倦了——”她说到这里时，整个人抖作一团，泣不成声：“袁翼，我整个的成长过程都不太对，或许我这个人从一出生就不对了。我觉得这个世界所有人最终都会讨厌我离开我，不被亲生父母所爱的人，天厌之，地弃之，谁会喜欢呢？”

袁翼摸了摸她的后背，轻声道：“别人做错了事，你惩罚自己，脑补了一个球形风暴，反复地伤害你自己，真傻。”

“也不是别人啊，那是我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