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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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棣华和看门翁等人被家君唤了回去,却又着人将她二人留在倒座内小憩。
不知夫妻二人存了什么心,或有什么阴谋等着他们,从艳阳高照到日薄西山,竟未曾再见有一个人出来。晏云鹿和晏含山依偎在凉飕飕的小屋里,等得两眼昏花。
“阿姊,他们恐怕不会接受我们。”晏云鹿欲言又止。
含山也知道,现在大概是她舅父温珩当家,外太翁估计早已与世长辞。那赵妇一看就是刁蛮女子,没有外太翁的庇护,舅父确实不一定能坦然接受她他们这两个“天降的外甥”。
虽然含山心里也很失落,但她还是安慰云鹿:“好歹,这是温府,我们身上毕竟有一半温家的血脉。”
说这句话的时候,晏含山自己也心虚。但是她对一个容身之处的渴望是无比强烈的。高门贵女一朝流落异乡,仅仅是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让她深感立足于世却无靠山的凄惨。最重要的是,她吃苦就罢了,可她的阿弟本该前途似锦。
晏云鹿腹里还有疑虑,那厢恰好就遣了下人将他们毕恭毕敬迎进内院去。
许多仆妇伺候他们好好沐浴更衣了一番,而后一家人整齐聚在膳堂。
晏含山是最后一个到的,她迅速数了数屋里的人,确如她想的那般,曾也是光风霁月的高门大户,现下人丁单薄只剩舅父一家。最外头坐着的是温珩膝下的一儿一女,看着年纪比云鹿还要小些,出落得也挺端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斜着眼瞧人,和他们阿娘一个模子。
今晚说是家宴,赵妇忽然发了什么善心特许云鹿在屋里用饭养伤,不必出席,还说会请最好的大夫给他看病。晏含山就这么只身前来,被她两个表兄妹夹在中间,难受得很。
“你叫……”温珩卖力想了想,起身亲自为她夹了一块鳕鱼。
“含山。我阿弟叫云鹿。”她连忙地端起碗去接。
“含山,你阿娘近来可好。”
“阿娘阿爷都故去了。临了前嘱咐我寻外祖,阿娘说舅父是好人,会帮助我们。”晏含山冷静地说明,也是蓄意先发制人往温珩头上戴了顶高帽。
温珩果然怔住,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赵棣华虽不动手动脚,言语里还是蛮横:“确实是好人,什么阿猫阿狗,家君都爱往家里捡。”
晏含山静静望着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半晌一屋子静悄悄地没人替她说句话,连温珩也紧闭着嘴,她有些生气。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赵妇狗嘴吐不出象牙,他们竟还以多欺少地自以为她这等高门的深闺女儿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不是的。
“舅父,”晏含山强忍着露出一个知书达理的微笑,“那年你挪走我阿娘五箱聘礼珠宝,就是为了娶这么个玩意?”
温珩确实欠了妹妹一份嫁妆,不仅如此,还挪了天策上将千里迢迢从魏国各地搜罗的奇珍异宝来送给阿娘的聘礼,只为博赵氏这虚荣妇人的青睐。
彼时温家靠丝绸生意赚得点名声和财产,可再多钱财也不及温宜这等风光大嫁。赵妇想攀比,就无尽地逼温珩向自己的妹妹吸血,奈何温珩是个软耳根,生平也没什么本事。
“晏含山,你别不识好歹!”
她左边那位温公子率先扬起了手,掌间带过一阵风,饶是再镇定自若的含山也不由得闪躲了一下眼神。幸而温珩还算是个知礼数的,眼疾手快拽住了儿子的手腕。
这顿饭吃的好生不愉快,琳琅的山珍海味摆了一桌,精细的下人服侍前后,可一家人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最后听说是真的要扔去后院喂猫喂狗。
临了,温珩忽然颇为歉意地对含山说:“亏欠阿宜的嫁妆,舅父会如数为你置备好。”
晏含山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他们想用钱财将姐弟俩打发走。
可没过几天,原是一番死气沉沉、冰冷空荡的府邸,忽然开始张灯结彩,红绸一铺十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