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家2
这算第三面,奈何记得尤为清晰。许是因为她从来一身脱尘的白衣和如瀑的黑发衬得她越粉嫩,又许是因为她猫一般势弱却又睚眦必报的顽劣模样,又许是那场被她点透的战斗……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两个月前,他并不屑所谓天理、天道,坚持停留在白河城,果真遇上了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洪水。好在他已经撤离了大部分军队向云浮去,只留下一小支精兵,随他突围。
那时他方才明白她一言一行所为激将之法,诱他退兵,乱他方寸,实是逼他留下抑或趁势进攻。她紧紧抓住了他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害他差点断送在了白河。
说起来,他在绥中救过她一命,没想到是这般的报答。
陆战勒着缰绳,马尾百无聊赖地扫来扫去,他反倒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一旁的老妪都被此场面吓得浑身发汗,连忙拽了拽晏含山的袖子,见她不动,又用力拽了拽了她的手臂。
她疼得一哆嗦,原本紧紧贴地的双掌挪开,竟是一滩血渍,那妇人倒吸口凉气,重新伏下身子,还特意将屁股远离晏含山,往外移了移。
晏含山实是想爬起来,但她确实没有力气。与其冲撞贵人,不如就此摆烂。
陆战也意识到什么,转脸看向朱雀街深处不远,那一行跪着,却还一直往此翘首的好事之徒。他们虽着玄衣,腰间却都束着红封,身后停着马匹,头顶别着一朵鲜艳的红花。
陆战须臾便猜到她遇见了什么麻烦。
他默不作声,从腰封里摸出一块玉璧,半低下身子,在她身前晃了晃,然后丢在她层叠展开的宽袖上。
众人都看见了,直叹将军出手不凡。
待行军的队伍又浩浩荡荡启程,含山才慢慢撑起身子来。她捡起落在袖子上的那一小块玉璧,顺着陆战的背影望去,只见他又行了一段,停在那些对她穷追不舍的家丁身前,不知道巧言说了什么,那些宵小竟然牵着马讪讪离去。
陆战回首,含山仍跪坐于地,又是那样愣愣瞧着他,就好像那天在街头,她失心立于马下。
纵只是模糊一眼,却足够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