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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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塾中最聪慧也最用功的那个女郎。

他停在廊檐下,不自觉出了神。直到晏含山为众郎君誊写完书谕,起身收拾残局时,才在缝隙间瞥见阿弟,抬手朝他扬了扬。

“今日休沐这么早?”晏含山两手相和站定于他身前:“这差事可真比我的容易多了。”

他似有些心不在焉,只说:“是,琴铺吴师父见我通些乐理,又力大无穷能干粗活,宝贝我得紧。”

她缓缓行于他肩侧,察觉到他兴致不高,便留心向他侧目去,却发现男儿不知何时长成这般高壮,三四年前与她并肩时她尚能低头轻斥,而今已然高出她许多,不得不仰而望之。

连心思,也很难从三言两语里得知。

她收回眼神,低语:“你有雄才大略,确实不该止步于此。”

“阿姊何尝不是。”他平视前方,眼里只有这段如折廊般无尽的人生,不得不于心中折戟。

晏含山没再回答。她总觉得奇怪,以往晏云鹿远在云浮,一年只随述职与过年回两趟家,但她与他总有说不完的少年心事,可现在她明明每一日都陪在他身边,为何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半晌,她悻悻转开话题:“今午小厨房做了玉菇汤饼,我觉得好吃,就向掌厨的女郎学了一手,今夜你便留在藏珠用饭吧。”

晏云鹿跟在她身后,心里是五味杂陈地应了一声。他不便进藏珠的小厨房,于是先在院子里等候,等晏含山忙活好后端着两碗汤饼出来,二人才悄悄落锁从侧廊向园中僻静的一处角落预备好好享用。

谁知才转过第一个院门,就传来一阵诡异的吟诵声。当时暮色西沉,烛色昏黄,加上树影摇曳,平添了几分骇人的冷气,令两人都不由渗出额汗来。

循着声缓缓前去,晏含山方听清这像鬼一般含糊不清的吟唱是什么。

“等到良人归来那一刻……”

一个年轻的郎君,撩着下半身的长袍,一手环着酒壶,一边破口:“眼泪为你唱歌!”只不过五音不全,听得人拧眉浑身起疙瘩,也属实是不知哪来如此时兴的调子。

更糟糕的是,好好的平地他不呆,非要站到石桌上去。藏珠是抚宁最大最豪华的园子,别看长廊水塘瓦舍都是条条框框,实则用的都是极好的材料,光是造型,就花了好几年精心策划,传世至今,有不知道多少物件堪比古董,比含山年纪都大。

她眉宇难舒,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将手中的茶托递给云鹿,提裙从廊内走出去,探头回望了眼上头的暖阁,灯火摇曳,竟没有一人推窗出声制止。

她疑惑地收回目光,轻手轻脚地走到那郎君身后,悄悄拽了拽他的袍角,道:“小郎君,你快下来,这可是悫娘最宝贝的桌子!”

远从南安郡运来的惠安石,价钱昂贵,不一定是他赔得起的东西呐。

晏云鹿正想唤她回来不必多管闲事,却见她已犹豫着脱了鞋靴,借着凳子登上方寸桌沿,用力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背,见他还不为所动,索性用力拽了他一把。

石桌精贵本就小,两人几乎前胸贴后背站着,距离极近,若不是他如此目中无人,含山倒也不想出此下策。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此月黑风高没人注意,尚能胡乱遮掩瞒过悫娘,万一真弄脏了桌子又摔坏了人,那才是天大的罪过。

她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手劲过大了些,他突然旋身,一见这大脸,晏含山难免心中如小鹿撞进青山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暗呼不妙。

往后踩就是空气,一屁股下去定要开花的!

她吓得双眼圆睁,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人。

幸好,他身量高出她许多,精瘦的臂膀瞬时将她捞住。他原本怀抱的酒坛应声落地,清冽的酒香在两人鼻尖蔓延开,充满整个小角园。他明明两颊被酒气熏得绯红,为何眼神那么清晰,动作又那么灵活迅速,甚至……

晏含山浑身僵住,感觉到他环绕着自己纤腰的臂弯收紧,甚至他正拿修长的手指丈量着她的分寸。

约有半刻静止,待到那郎君呆滞地低头看了眼胸口,晏含山才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则看到自己无措的双手,正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裳。

远处的八宝,提着裤子小跑赶来,停在同晏云鹿一般远的地方,也被这一幕看蒙了,哽着喉咙道:“公……公子!”

“……”晏云鹿不怀好意地瞪了他一眼。

晏含山支着颔,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郎君。而晏云鹿坐在她身侧,已是不管不顾津津有味地胡吃着他的汤饼,见对面之人冷不防咽了咽口水,晏云鹿竟还一脸故意地夹了一大口往他眼前送。

郎君肯定是喝多了,也毫无规矩、毫不忌讳地张嘴去接,倒是他旁边那个小侍卫模样的人,瞪了一眼云鹿,愠怒地拍开他的手背。

“你们到底是谁?”半日,晏含山终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小侍卫答得很爽快:“我叫八宝。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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