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
伏着身体趴在那,脸正朝着她进来的那个方向,只是逆着一线灿烂的烛光,互相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他只听得她掩着哭腔的微弱一声:“陆战。”
也是这放松警惕的一刻,黑衣人的剑尖正好划过她的腰,血顿时漫了出来。她再回头时,那黑衣人已然越过她直直盯着后面的陆战,她从黑衣人的眼里看不见任何倒影,因为只一刹那,他便又是一个抬掌朝她右心口劈了下去,她连退了好几步子,直直向后仰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拼尽力气反手挥了一剑,紧接着便有一只沉稳而温热的掌心包住她的手,将她的腕臂带起一个好看而犀利的剑花。
那黑衣人眼中被突然反向的剑光刺到,眉头捏在了一起,陆战一手扣着晏含山的腰,带着她的身体绕过黑衣人的盲刺,割破了他的右腿。
四月微凉的天气里,她竟然汗水从额上一直浸湿了眼,后来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被完全包裹在一个怀抱里。她的心里犹如石头一沉,便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沉沉昏了过去。
***
翌日天微亮,太阳还未从云后生出,众人早早围聚在太尉府门前,等着新嫁娘上宫轿。有人抬头,有道是钦天监真会算良辰吉日,一个月来都是晴空万里的,偏偏今天乌云蔽日。
叶千秋端坐在屋内,青螺眉黛,胭脂唇红,新帖绣罗裙,双双金鹧鸪,虽如此盛装打扮,她难掩其疲惫,双眼呆滞地望着廊外冉冉露出的鱼肚白。直到一个婢子迈着微急的小步跑来,说时辰到了,她才叹了口气披上金面帘。
因为昨日的耽误,今天只好在天刚亮时就出发入宫行礼。叶千秋知道自己是怎么也逃不掉了,一切都像认命般垂首而叹。只是她又有意拖延了半柱香,频频探首,像在找什么人。
“不必等,陆战今日不会来。等他伤好了,他会亲自进宫向三皇子道喜。”
叶哑的语气不容置喙。
队伍这便浩浩荡荡从太尉府离去。
而王府那边,昨夜静悄悄的,今早却如常,人来人往,各司其职,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按照福临的话讲,昨晚府中人手调了大半去伺候叶千秋,只好他去向太医署在城中的医馆请医佐,可人还在半道上就被打晕扔到巷子里去了,早晨醒来,发现自己钱袋空空,就连外衣都被扒了一层。
陆战端着药,在廊中睨了他一眼,着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害你?”
进门后,晏含山半仰在榻上,跟着福临的话尾又问了一遍。
陆战拧绷带的手忽然一顿,眼神低垂地避开话题:“坐起来,抬手,上药。”
“这种事……交给医佐就行了。”晏含山倒是很容易相信他的话,轻易就被他手上的动作吸引了去,着急忙慌就握住他预备撩衣服的手臂。
“要是外面的人知道本王屋里藏了个女人,我的脸可往哪儿搁?”
她噎住,这横竖都是女子最吃亏,怎成了他丢脸?不过想来也是,陆战正迂回地告诉她,敌人在暗他在明,这种情况下他们实在无法轻举妄动。
保不齐,她连人带伤,都会成为朝野和仇家重伤他的对象。
于是她乖乖听话坐好,却在他的手将要触及她的皮肤时,又无意缩了一下身体。
他沉默地抬起头。
“我……我自己来吧。”
半晌,陆战看起来也不太精神地回正了身子,挺起腰板说道:“我不看总行了吧。”
说罢他也不愿多作扭捏,伸手探进她的里衣确认好伤口后,摸索着拿金疮药抖了抖,最后撑开绢布,双手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一圈一圈地绕。
他忽然拉近了距离,双眼又无处安放地在她脑袋上乱飘,晏含山直勾勾盯着他心不在焉的表情,觉得竟然有点盲人摸象般的可爱。
她一低头,他的唇便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陆战握着绢布的手不禁一紧,本是春光无限温柔万般,冒着粉红泡泡的时候,晏含山却被这一勒疼得飚出眼泪来。
“这几日你便待在这里,不要随便出去。”陆战如获大赦一样从她面前弹开,三两下将盘子里的药瓶摆好,甩下一碗羹汤便要走。
“站住!”她一捶床沿,冷不防问道:“你一点也不好奇是谁想置你于死地吗?”
陆战果然停住步子,可是没有接话。在她看不清的神情里,他的唇动了动,却又抿住,手张开,又握紧成拳。
“你猜到了?”
陆战眼里腾起一层薄雾。
从昨夜叶千秋走后,他绝口不提叶哑对他赫然于脸上的警告。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凭借着一身赤诚和功名才位至封爵的,可没想到,未曾等齐王对他心生嫌隙,自己的阿爷就已经开始忌惮他了。
他对叶千秋的心意置若罔闻,只是因为叶哑对他说:“如今朝野上下皆对你我父子位极人臣而不满,事已至此,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