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端午祭仪节，驱殃乐人以娱神，是战国时代留存至今祭祀水神龙母的竞渡之习。

今日的沉香镇欢呼雀跃喧闹非常，西边城门全是喜言于表的各色人群进进出出。

镇西门外，站着一个难得清洗过手脸的小乞丐，小乞丐不安扯着衣角翘首以盼，左右张望着来人。

忽而，小乞丐面上一喜蹬起短腿，脚上好几处破洞的黑布鞋紧紧跟着小脚朝着人群最拥挤处飞奔而去。

混在人潮中兴致高昂的白芨跟着人群被推搡着朝西面的河道上走去，衣袖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

白芨低头。

一只黑痩黑痩的小手正扯着他的新布衣，干净的小红脸上是溢满惊喜的眼睛。

白芨手一捞，提起被夹在人潮中的小乞丐，微微笑起：“你怎么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不错，今天洗干净了。”

拔地而起的小乞丐一惊，赤红着小脸高兴回话：“山神哥哥，我头发和衣服也洗干净了。”

“干净的小孩才能少生病，吃过早饭了吗？”白芨饶有兴致望着穿梭在人潮中的挑担子的小商贩，“哥带你凑凑热闹，我们去看龙舟。”

“吃过的，今日镇子有贵人善施，我还有小米糕和枣子。”

说着，小乞丐从怀中掏出干净小布片包裹的红枣和米糕，递给白芨。

“哎哎，你自己留着吃。”白芨推开小黑手递过来的东西。

抱着小乞丐走到售卖雄黄酒水和艾草香包的挑担商贩面前，拿了两个五色线缝制碎布片的粽子荷包给小乞丐系上。

又才掏出银果子支付给小商贩，商贩拿着银光岑亮的银子，支吾着说道：“公、公子，小人铜板不够的怕是找不开，

您看这雄黄酒也是小人家阿婆给酿的用的都是最饱满的米粒，更没有兑过水，您看要不多给您两盅？”

“行，”白芨探头闻了一下小商贩递过来装在细竹筒里的酒水，小商贩的篓子里还有一支沾雄黄墨的小毛笔，是小贩为给竹筒和香包外圈口绘画使用的，“我用用你那笔，可行？”

“哎，公子请用。我给您挑几个大的竹筒。”

白芨放下小乞丐，拿起小商贩的毛笔沾了沾雄黄酒和墨，在小乞丐额头上写了个小小的福字。

小乞丐双手捧着荷包瞪着眼睛朝上看，怎么都没能看见山神哥哥在自己脸上写了什么字。

但是来看龙舟的小孩子头上都有家里长辈给写的好看的字。

他今天和有家人的小孩一样，有香包还有字。

“谢谢，山神哥哥。”小乞丐很高兴，山神哥哥给自己赐福了。

今天是他最高兴的一天。

第二高兴的是今天还领到小米糕，这两天都不会挨饿了。

......

河畔两旁站满了各寨远来看热闹的人，白芨抱着小乞丐挤进人群中与被挤侧身的旁人低声抱了声歉，两人位置正好能望见远处台前庄严肃穆举行的祭祀仪式。

供案坛前置满花果、粽子、米碟、猪头、鸡肉和雄黄酒水。

身着官服的朴县令与21寨的寨祭此刻正站在龙头下的供案台前，主持祭祀水神龙母的仪式。

口中词祈招摇山驱邪攘灾祸、繁荣昌盛、风调雨顺、幸福安康、五谷丰登......燃烛烧黄纸，敬酒。

鞭炮声起，蛙人潜水争相扑腾在河水里，有人三两联手，有人蓄势深潜。

片刻便有人扬起水珠，双手举起弹跳的大鱼窜出水面。

惹得两岸喝彩声阵阵。

参赛的龙舟上，灼灼目光望向河面动静的选手们也在吆喝叫好，浑厚的嗓音直冲云霄。

斩获丰收的人窜出水面时，参赛选手已握紧手里的浆板整齐列队，等待着龙首起唱开船歌。

25条参与竞渡的龙舟已在河面上蓄势待发，等待着朴县令的击鼓令。

获得首筹的人大声吼起：“龙母神悦，赐福招摇。”

手臂一振把大鱼抛向船头，让河畔人潮的悦声更显鼎沸。

主持人朴县令率21寨众人踏石，拿起祭祀传递而来的鼓锤，用力敲击鼓面。

龙首开嗓。

河岸两畔锣鼓奏乐声起，25条龙舟在河面上展开奋力竞渡。

白芨抱着小乞儿也跟着热情高涨的人群高声叫好，更觉不虚此行。

河畔两岸，穿梭在人群中的周全却没有往年的欢喜，正仔细打量着眼所能及处，有下注的赌徒，叫卖的商贩，学肆里偷跑出来的孩童，凑热闹的姑娘们，武夫、士子全都瞧了个遍都没见着那个人。

周全面色微白不时擦拭额头上的虚汗，盯着两岸观赏的人猛瞧......

小乞丐抬眼偷瞧身旁的人，身旁看着龙舟竞渡的人似有所应，转头回以小乞丐善意微笑。

小乞丐搂紧了怀里的米糕，怯怯垂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