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幕暗影16
他们缴纳税粮。
至于舅舅穆桑一家,即便是因为他因常年酗酒而败光了外祖父母留下的遗产,阿兰珂的母亲哈苏尔也始终惦念着自己的弟弟。
分给他足够养活自己和家人的田地进行耕种,允许穆桑种植葡萄酿酒,甚至不要求他缴纳税粮,已经足够仁至义尽。
按照世袭租佃的程序,哪怕阿兰珂的父母都已落难,只要阿蒙神庙并未追究子女,这些土地也该由她和弟弟乌什赫提伊继承。
然而结果却是阿兰珂被卖作奴隶流落底比斯,乌什赫提伊逃亡迦南不知生死。反倒是从前与他们关系淡薄的舅舅穆桑得到了这丰厚的遗产,从先前看奴隶主脸色过活的落魄贵族一跃成为了大地主。
“现在你还觉得他们可怜吗?”
即便如此,彭特予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淡漠神情,仿佛世俗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平静地与阿兰珂相对,进而又重复一遍:“他们真的可怜吗?”
“我以为我父母是因为得罪了阿蒙祭司才会获罪,因此也不曾怪罪舅舅,只当他也是走投无路。”阿兰珂仰抬起头,将纸草死死地攥在手心,“但我没想到其实还有人从中作梗。”
阿兰珂顿了顿,接着自嘲地弯起唇角:“我也想过,不是每个人都如舅舅一样贪婪。可是现在看来,与其可怜这些永远不知满足的蛀虫,如我一般的人才更值得可怜。”
“世俗的罪恶正在于此,他们总是因欲望而不择手段,哪怕是至亲也能狠心将其置之死地。”彭特予缓缓呼出一口气,进而恢复了微笑:“而今殿下就要做执剑人,斩杀以阿蒙神之名为非作歹的恶人。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由你亲自为仇恨做结。”
阿兰珂再次默了片刻,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可是我又能怎么做呢?”
阿兰珂想,或许还是因为她太懦弱了。她只拥有为复仇搏命的决心,却没有挥剑的勇气。
“你弟弟乌什赫提伊的踪迹已经明确了,”彭特予也没有强迫阿兰珂作出决定,转而道:“他通过塞拉比特神庙的赛特祭司给我递信,不日后将返回底比斯。”
听到自己即将与阔别许久的弟弟重逢,阿兰珂随之涌起的悲伤减淡许多。她沉静下来,哑声颔首道:“我等候着与他再见。”
“赛特祭司在信中也说,他在迦南过得不错,”彭特予适时地补充,以让阿兰珂能够提起几分精神,“你的弟弟与你一样都很能干,逃亡在外还能组织起一批人马。此行返回底比斯,他是来帮助殿下的。”
闻言,阿兰珂终于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轻声感叹道:“他从前就有做统帅的天赋,小时候邻居家的孩子们听乌什赫提伊的话。不过这与过家家不一样,我想并不简单,也不知道他现在长得多高了,应该还瘦了些。”
“见面后就都知道了。”
彭特予微微颔首,旋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并未再说什么,开始专心处理起手上的公务。
阿兰珂亦不再言语,低头跪坐在一旁,按照地区和拥有土地的数量一一将名单整理出来。
按照彭特予的态度,纸莎草上所有被圈画出的名字都会是事后被惩戒降罪的对象。换而言之,彭特予和埃赫那顿已经为他们写定了必死的结局。
冰冷的文字之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但政治斗争总避不开流血牺牲。阿兰珂强压下心口涌动的复杂情绪,尽可能表现得从容自若。
彭特予亦非对此毫无所察,但他不比埃赫那顿对阿兰珂有着别样的怜惜与爱重。
他只是缄默着,将又一份名单放在阿兰珂面前。借用这样残酷的做法,让她更快适应政治斗争的情景。
从此往后,只要阿兰珂还继续留在王宫中担任传令官,她就不能再保留过多的天真与仁慈。阿伊之事只是一个开端,从此以后还会有更多丑恶真相。
她必须尽快为此作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