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一个非常明显的表白了。

闵微笑出了声。

她很少这么笑，这次笑出来也并非是因为开心，她只是觉得朱文栋这个行为很滑稽。

人怎么可能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喜欢上另一个人呢，他们明明对对方的了解只停留在了外貌、家庭和经济条件上，一个人从未走入过对方的内心，就能轻而易举地说出类似于喜欢你这种话，非要给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冠上一个“爱情”的美名，这种行为可比刚刚那个无趣的电影好笑多了。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仍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闵微畅快地笑完后，忽然产生了一个让她自己都有些吃惊的念头，但她并没有深思这个念头为何会出现，只是遵从本能，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朱先生，有个事情需要告诉你，其实，我不是我妈妈亲生的哦。我们那地方计划生育和重男轻女都很严重，我的亲生父亲在体制内工作，他见我是女孩，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想伙同奶奶一起把我丢到河里淹死，我亲生母亲不忍心，便把我送给了我现在的母亲，因为她没有生育能力，可以收养一个孩子。”

朱文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破碎开，他看向闵微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有些避之不及。

这是自诩体面的中产人士最恐惧的不体面家庭和童年阴影。

这个真相其实在闵微心底存放了很久了，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很惧怕，但当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内心竟然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她并不在乎朱文栋吧，反正，这个人从明天，不，从今天晚上开始，便会在她的人生中销声匿迹。

果不其然，朱文栋立刻便改了口，他仍旧保持着礼貌，但是却用别的借口拒绝了闵微，当然，他虽然有着普通男人的现实，但整体上来说是个好人。于是，他贴心地安慰了闵微，并承诺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两人快速分道扬镳，不多时，黑车上下来了人，正是陆彦。

陆彦走到了她身畔，笑着问她：“都聊了些什么？”

他当然看出来闵微是在相亲，不过，从刚刚那位男士的行为来看，这场相亲并不成功，这是在陆彦预料之中的。

闵微挑了一下眉，问道：“你就不怕我和他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刚刚从令人讨厌的相亲气氛中走出来，她现在心情还算不错，看到陆彦的时候也觉得赏心悦目。

陆彦摇了摇头：“微微，你知道，那不可能的。”

闵微问他：“刚刚那部电影，你也看了吧，问你个问题，如果你能够穿越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你想去什么时候？”

陆彦眼睛一弯，反问：“你猜。”

“猜不到呢，反正大概率不是你出车祸前。”

陆彦点了点头，眼睛却看向了远方：“是的，车祸固然是直接原因……但是，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希望能够回到出生前，告诉我爸妈，不要把我生下来。”

他又看向了闵微，目光格外温柔：“微微，我猜你也是。”

闵微没有回答他，久久地，又叹了口气：“或者是刚被生下来的时候，告诉我妈，就听那两个人的话，把我丢尽河里淹死吧。”

即使是那么多年不见，陆彦还是和当初一样，只需一眼就能猜出来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在想什么。

他们有着过于相似的人生，是只要伸出手便能接触到彼此内心深处的人，是过去溪桥村里那片满目漆黑中的白色，是这个五彩斑斓的南城中的两个黑色剪影。

晚上，陆彦开车把闵微送回去。这次，闵微并没有像之前那么排斥他，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梦，她现在心境有了些许不同，在她今天早上撕下那张日历的时候，一个难以言说的想法便在心头氲开，让她觉得陆彦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陆彦把闵微送到单元楼下的时候，天色愈发黯淡，似乎预兆着不久后便会有一场大雨，今年夏季的大雨姗姗来迟，从南城到溪桥村，都处在干旱中。

车灯下，陆彦和闵微手腕上的那两串菩提珠乌黑油亮，反射着想令人忽略都不能的光。

闵微伸出了手，碰了碰陆彦的手串：“陆彦，我答应和你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