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起
晚间的东宫,太子妃扶着孕肚靠在贵妃榻上,殿外是迎接新人的热闹和喧嚣,太子妃似是听到正厅太子畅快的谈话声。
殿内宫人迈步无声,生怕惹了太子妃心烦,被杖打丢了命。
太子妃心情不佳,冷着脸看着窗外。
待到贴身侍女归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紧皱的眉头忽的舒展,嘴角倒是露出了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蹄子,真以为攀上了贵人就能登天,瞧着吧,总有她好看的时候。”
侍女恭敬的站在一侧,不知这话是在说芸娘,还是东宫新进的一位良娣、两位奉仪。
太子妃又问侍女芸娘是否确定要去踏秋宴,侍女一边回忆一边肯定,“奴瞧着她动心了,她死皮赖脸也要攀扯上娘娘,便是等着机会,指望着拿出贵族家小姐的气派,耀武扬威一番。如今机会便在眼前,谁能忍得住呢?”
太子妃气闷了一天,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可算舒畅了,她又道:“傲梅轩东配殿的张氏安顿好了吗?这次踏秋可要准备好,她如今怀着太子骨肉,若是出了事,便是大罪。”
张氏原也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后来承了宠,怀了孕便被太子妃安顿在了傲梅轩。
侍女想起东配殿里,吃得圆了两个身子的张氏,心中微微寒冷,她虽不知太子妃要做什么,可她听人说,这怀孕的女人太胖,孩子在肚子里养得太大,就难以顺当生下来。
盛夏的天,侍女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敢去看太子妃。
*
守拙轩的院墙内扎着篱笆,篱笆上缠绕着牵牛花,篱笆内的花圃里搭着架子,种了四季的果蔬,还有一大片菊花,此时菊花已开,院种的草丛和花圃里蛐蛐叫个不停。
芸娘在门前等谢馥深,屋内的正殿里摆着温热的饭菜,四菜一汤,一道四喜丸子,一道凉拌藕片,一道京酱肉丝,一道炒三丝,汤也是简单的鸡肉野菌汤,不见鸡肉,只盛了菌菇。
谢馥深瞧了一眼院子,往日的守拙园总是空荡略显荒凉,如今多了一丝人气。
他还未从未被人等待过,总觉得怪怪的。
谢馥深被免了职,还常常伴于明帝左右,明着是将功折罪,朝堂谁人不知,这是明帝极大的看重,也有人说谢馥深是明帝为太子准备的宰相,自要亲自调教一番,为儿子继位铺路。
是以,被免职的谢馥深倒是比从前更忙了,但他如今并不比从前,家中倒是多了一位“小娘子”,原意是他来认下,崔道远自个儿照顾,谁知如今,崔道远并未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他便是得接下手。
按理说不管芸娘也不是不行,她这人连太子都敢利用,胆大得很。可到底是他救下来的人,谢馥深从未有过半途而废的事。
这样想着,谢馥深在桌前坐下来,以为芸娘要问李家的事,如今他正忙着,还未抽出手来,只叫人打听着,还未传来消息。
准备开口,手中便被芸娘塞了一碗饭,饭碗温热,鼻尖闻到饭菜香,肚子忽的饿了,芸娘也催促着他先吃饭,便把其他事置之脑后,就着筷子吃了起来。
芸娘住在守拙园这些日子,和仆人混了个脸熟,打听了不少情况,越听却也越觉得谢三公子在外光彩耀眼,在内却连个真心照顾的人却没有。
便是常常空腹回家,家中饭菜虽各式各样,可屋内寂寥无人。
这让芸娘想起了青柳坊的李家,大哥还未病时,初秋时的晚上,一家人在院中吃了晚饭,顺便纳凉,大哥常常说些书中的故事,晴娘在一边用菊花玫瑰花泡茶,她们总是相视一笑。
她爱侍弄廊檐下的兰花,兰娘则喜欢趴在墙边听蛐蛐,抓了蛐蛐用蒲葵编的笼子装起来,第二日便要和坊间的小孩子玩。
而她刚来守拙园时,瞧着这院子光鲜亮丽,可到了晚上,仆人们都歇下,空荡荡的院子一个人也无,连蛐蛐声都显得荒凉。
分明这里更美,比她家更大,却也更空旷,更寂寥。风太冷,月太亮,高处太寒凉。
她听松石说谢馥深今日要回来,不知怎地,一下子还松了一口气,芸娘心想,她大概便是山猪吃不了细糠,不像公子,清冷如月,喜爱这幽寂的环境。
饭后,芸娘和谢馥深便在吃饭的偏厅谈话。
“你家之事……”
“这个不着急,只要她们平安,太子暂时还要我来探听你的消息,我还有用。”
芸娘知道急不来,当日谢馥深安顿芸娘在正屋的西厢房,两人已然说好,待到谢馥深救下李家人,日后寻个由头,便放芸娘归家,是隐姓埋名另去他处,还是保持原状,留在帝都,都随着芸娘的意。
芸娘从他的话中,隐隐听出似帝都便没太子这人了,她便知道谢馥深是个办大事的,还是提着脑袋那种,她如今卷入其中,又厌恶太子,自是希望他能成功。
但芸娘既不愿把希望全寄托于一人,也深知,她若是有用,那李家对谢馥深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