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纷争
晴娘在丰庆别院住了一日,这一晚,两姐妹久违的坐在一起,回忆起了年少的时光。
两人都走上了与年少时截然不同的道路。
晴娘曾经以为,会嫁到姑姑家,会和表哥过上如父母一般普通平常但也安稳的生活。
芸娘曾以为有哥哥和父亲撑腰,嫂子是宠她的表姐,可以在院子里养一辈子她喜欢的兰花,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虽也有遗憾,但不去奢望得不到的事,抓住生活中的小确幸,也能完满一生。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她们已经偏离得太远了。
晴娘真心的劝芸娘,“你说你,胆子也太大,好歹如今萧皇后和废太子没了,不然若是被他们知道被你骗了,你可知后果会如何?我也看出来了,谢三公子对你是有真心,你可有什么想法?”
芸娘问:“我该有什么想法,又能有什么想法呢?”
晴娘忽觉得眼中苦涩,依她和芸娘的家世,便是做世家妾,也是高攀,可是又能怪谁呢?
这世道便是如此,一切以家世为尊,出生起没投成那千金大小姐,那便矮了一头,而这头一低,脚一跪,便要跪一辈子。
她如今已经在崔家的后宅拖不得身,难道真的想要让芸娘也如此吗?
崔道远甚是宠爱她,可谁能保证,这宠爱定能长长久久?如若有一天,他宠了其他人,便是告诉自己,迟早有这一天,那真的就能不疼了?
人心是肉长的,她和芸娘都不是心硬如铁的人。
姑姑和姑父白日里抓着她的手,苦口婆心让她帮忙的事,那些话像是一团棉花堵在了嘴里。
芸娘,现在是有机会改了这天定的贱民的。
最后只化成一句常常的叹息,“芸娘,你总是这般要强。”
屋内明亮的烛火映照着晴娘耳下闪烁的蓝宝石,光芒耀眼夺人,熠熠生辉中,她连为难的模样,都显得容颜温软,像一株极致盛放的芍药,馥郁,娇媚。
芸娘都快忘记,过去的晴娘是何模样了,一切都变了,但是一切又都没有变。
“晴娘,你可知崔家大少夫人怀孕了?”芸娘握住了的晴娘的手。
晴娘点头,“大少夫人这胎坏了八月有余,帝都人人皆知这胎怀得不不好,日日孕吐。有一道士说是这胎命格贵重要饮山泉水,用林中珍,食鲜花蜜,看画中人……大家都说若是男胎,这便是下一个冠绝天下的谢三公子,若是女胎,定要母仪天下造福万名。”
芸娘摇头,“那你可知崔家大少夫人年少时骑马摔坏了身子,不能有孕。”
晴娘一愣,她不知道。
那这孩子从何而来?崔家大少夫人便胆子再大,也不敢用故意混淆崔家的血脉,崔家在帝都不是那般人人揉捏的世家。
晴娘忽的看向在左边的内室,她的儿子正在屋内酣睡。
在这次帝都之乱中,王家和谢家沆瀣一气,既又合作,但也并不是完全一致。
谢家一直支持萧皇后和废太子,如今萧家倒了,谢家蚕食了萧家大部分的家产和势力,但到底得罪了明帝,王家借此机会,欲踩着谢家上位,成为帝都第一世家。
娘家如日中天,崔家大少夫人也便日益嚣张。
芸娘也是从软烟阁的消息中得知萧家大少夫人干的这事,若是王家没起来,萧家大少夫人只怕是要用着“无中生有”的胎儿陷害谁,可如今王家的机遇到了,崔家大少夫人恐怕要起别的心思。
崔道远将晴娘护的紧,但若是崔家大少夫人真起了心思,要将这孩子夺过去。
晴娘听懂了芸娘话中的深意,崔家大少夫人打好了如意算盘,崔道远会为了她,和他的妻子作对,和他的家族作对吗?无论是崔道远,还是崔家,都需要能够继承家业的嫡子!
“我支持你,芸娘,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姑姑和姑父哪里,我帮你一起劝劝她们。”她已经被困在了崔家,她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能自由自在吧。
“晴娘,我说这些,不是……”芸娘叹一口气,咽下了想要解释的话。
晴娘不需要解释,她真正需要的是帮助,是筹码,“我这么问不是质疑你什么,只是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想要孩子以嫡公子的身份活在崔家?还是留在你身边?”
“我的孩子,哪里也不会去。”晴娘疑惑的看着芸娘,“可是有什么办法?”
芸娘点头,“我认识一些人,知道些许情况,可能对你有用。”
原来,芸娘在不知不觉时已长大成这样了。
晴娘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还有些愧疚,这些日子,芸娘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经历了什么,一下就变得成熟智慧,她们不仅没能提供帮助,现在还在阻拦她。
芸娘已经不是那个,晨间匆匆来到崔十二庄,神色恍然无助却不得不故作镇定的小妹妹了,她已然自己撑起了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