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不可逾越之山》

文/几一川

第一章

端午过后，云南的雨就像菌菇的孢子，晴了不到半日，又飘起了绵绵密密的雨丝。

联盟路有家大隐隐于市的火锅店，走过白墙，从一侧小门进入，里侧便是半包围式的小竹林庭院。

林生瑜举着一把靛蓝色的伞，站在门口，新鲜地打量整个庭院。

院内还有露台亭子，竹子搭起来的，里头摆着蒲团和一张小木桌。因为下雨，此时又不是饭点，院内空荡荡的，只有雨声落在竹叶上、落在碎石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服务生将门口被风吹落的布帘拿下，注意到院子里站了一个女人。她穿着一条青绿色的长裙，上身披着一条白色披肩，裙摆被风吹得摇曳飘荡，像一朵盛开的青牡丹，尤为引人注目。

见她侧仰着头看着庭院上方的位置，服务生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挂着“小迟遇”三字的布条。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打量的，便不明所以地看回了她。

她侧头时带动了脖颈上叠戴着的金色细坠项链，镶嵌的宝石光泽在阴雨天也熠熠闪烁，尤比宝石更贵气几分的是她那非同一般的气度。

他想起了个比喻——“人间富贵花”。

观察过后，或许是还算满意，她提步，踩着庭院积水不急不缓地朝室内餐厅走来。

服务生慌慌忙忙回过神，笑着提起布帘，拘谨而又殷切地问：“美女，您几位？”

“一个人。”

她斜下伞，轻轻震了震伞面上的水，然后收拢，将伞放在了墙角下的伞桶内。

服务生抬起手，有些局促地往里请道：“好，您跟我这边来。”

走了几步，身后清缓温和的女声问：“你们店开了多久了？”

服务生回答道：“五六年了吧。”

林生瑜打量着室内原木极简风的装潢，自言自语似地说：“五六年，那是在我毕业后才开的。”

“我们店的老客多，看您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吧？”服务生说。

等了等，没有听到回应，他回头看，发现她正侧目打量着四周，对一切都很新奇的模样。

“您是来旅游的吗？”他又问。

“不，我是来找人的。”她回答。

找人？服务生不太明白，也不好再多问，给她带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拉开椅子道：“女士，您坐这吧。”

窗外就是风吹竹叶飒飒响的庭院。雨丝挂满了玻璃窗，湿淋淋的像隔了一道无形屏障。

她落下座，礼貌颔首：“谢谢。”

服务生拿出扫码器，问：“您有下单团购套餐吗？还是点餐？”

她短暂沉吟，回答说：“给我一个单人套餐吧。”

怕她不知道有优惠，服务生积极道：“我们线上有活动，比线下买单要便宜，您不如现在就点一个团购。”

她注目着他，听他说完，才微笑摇头说：“不用了，我习惯了线下买单。”

现在还有年轻人不用线上支付？

服务生虽然奇怪，也不好再多劝，收起扫码器道：“那您稍等，我马上给您拿餐具。”

“好。”

他正要走，忽然听到身后又“诶”了一声，回过身来时，看到她神情有些犹豫。

“您还有什么需要吗？”他主动问。

稍顿了一会儿，她问：“你们老板在这里吗？”

找老板的？

服务生点头：“他一般都在后厨，您有什么事吗？”

她说：“我有事情想和他谈谈，可以请他过来面谈吗？”

服务生的神情从傻呆呆的惊艳转向了不知深浅的犹疑，他迟疑道：“好，我去帮你叫他……”

虽然满怀疑惑，服务生还是从后厨里叫出了老板王桡。

王桡是个健壮敦厚的云南汉子，穿着一件黑色防晒衣和长裤，袖子扎起，露出的大花臂很有些骇人，但一开口就暴露了他温吞好相与的性格。

他拖长音慢吞吞地喊：“哪位找我啊？”

靠窗的位置，林生瑜抬手示意了一下，“这里。”

走到她近前，王桡扫了眼刚上灶的火锅，看她还没开始吃，便猜测应该不是吃的问题。他问：“美女，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刚回国，也想在国内做点小本生意，看您在社交平台上说欢迎同行来取经，就想来找您交个朋友。”她笑着说。

王桡先是困惑，“你也想开火锅店？”

“我其实还没想好呢，但应该不会开火锅店。”她大大方方摊开手。

见不是同行来找事的，王桡心底的嘀咕少了几分。他也乐得和客人唠嗑，坐到了她对面，感慨说：“你算运气好，找着了我，我也开过几个店，趟过不少雷了，还真能给你点前期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