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情
“说了说了,李工正往回赶哩,下响就能回来。”有人搭话。
穿工装的中年男人松了口气的模样,“那行,这机器我先弄干净,等李工回来看看是什么问题。”
也只能等了——好在只是半天。
几个青壮帮忙,将机器的部件外表擦得锃亮,里头是不敢拆了,就这么摆弄在地上。
围拢着的人招呼着散开,趁着苏家人发现她前,苏茵赶紧挤出晾晒场,往学校去。
……
五十分钟后,晃晃荡荡的公交车停在清河县初中门口,车门一开,车上呼啦啦下来一大群学生,都是青春飞扬的好时候,穿得简朴,但面上的是蓬勃的生机。
苏茵顺着人潮走,正听到一群少年促狭地围着公交车喊“大气包”。
她回头看,公交车师傅正艰难的将摇摇欲坠的瓦斯捆回车顶,听着一群少年喊叫既不生气,更不驱赶,司空见惯了一样。
毕竟这叫法也不是胡来——这时期燃料紧缺,汽车通常用煤气储存包代替燃油作动力,而这包一般绑在车顶上,随着汽车行驶晃荡,可不就是学生们嘴里的“大气包”。
苏茵想起来从前学的机械制造发展史:柴油发动机结构的客车要到六十年代中后期才会登场,首批是伊卡路斯汽车,后面是老解放和斯柯达客车……再到八零年代的黄河客车……
见证已知历史,有一种难以准确描述的微妙感,仿佛浩大与渺小交叉,幸运与惶恐重叠。
苏茵默立片刻,才收拾心情走入校园。
学校还是原主记忆中的样子,教学楼,升旗台,操场,小树林……苏茵往初二那栋教学楼走去,进了班里,一个班级五十人的座位,林林总总坐了三十几人。
苏茵大略扫过这些人的面孔,与记忆中一一对应,两鬓发白的女老师站上讲台,讲完课后顺便宣布了一周后的阶段测试。
讲台下顿时哀嚎一片,女老师充耳不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自如离场,苏茵拎起书包追上去。
“邓老师。”苏茵在楼梯拐角处追上老师,喘了口气将自己要借书的想法说明。
日光错落洒在阶梯,映出少女面上沉静目光,微风中她乌发微扬,恍惚了对面而来的男人心神。
记忆中的某一幕与之重合,楚嘉博怔愣片刻,回过神来时少女已经和女教师渐行渐远。
他忍不住追随目光,只见两人一直在交谈,不知道说到什么还微笑起来。
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楚嘉博忽地有些说不明的失落。
记录管道情况的同事这时候走了过来,“楚工,在看什么?”
楚嘉博拾掇思绪,瞧他一眼,“在等你,三楼水房的管道是个大麻烦。”
两人往楼上走去。
……
因着跳级的打算,苏茵这天讨教了几位老师,下学时已是傍晚。
她走在半道上,望见天边低垂的云霞被染成了彤色。
有人急匆匆地跑过,“陈由岭着火了!”
陈由岭,那不就是陈山公社的地界吗?清河公社周边有好几个公社,陈山公社是最靠近的一边!
苏茵加快了脚步,才到村口,等在那里的苏母就迎了上来。
“陈山公社社员烧荒,没注意暗火,把陈由岭燃着了,你回了家不要乱跑,我和你爸得去打火。”
苏母快速交待,拉着苏茵往家赶。
但没等回到苏家院子,苏母就被人喊走了。
来回急走的人群面上都是紧张,队长苏建设在大广场上点人数组队伍,心急火燎。
“动员的时候就一再强调,秋收虽忙,火险要防!这陈山公社也太不谨慎了!”
虽然不是自家公社出事,但看着那烧红了的半边天际,每个人心中都充满焦灼。
以前也有这样的事,秋收时烧荒遇刮风,火借风势燃烧失控,甚至产生飞火,殃及附近山林田野,酿成了附近几个村落的大祸。
上了年纪的人都还记得,那一年天上飞着火,地上蔓延着火。吃饭的灶台上,晾晒的衣服上,甚至河流里,铺盖着燃烧过后的焦灰,空气里都是炙烤后的味道。
自个公社可就在陈山公社旁边!
清河公社整个被动员起来,由青壮组成的打火队员匆匆出发了,这一去,就去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打火队员依旧没有返回,但有跑腿的社员回来说了情况。
“蔓延趋势被遏制住了,但是山里火势太大暂时止不住,社里在帮忙转移人员和物资。”
“就算火灭了还得清暗火,没几天大家回不来哩。”
“哦,对了。”跑腿的人喘着气,“没人员伤亡,万幸哈!”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苏茵也在其中,兵荒马乱的节骨眼,她没有去学校,而是留在家里帮忙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