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橘椒鱼羹
江镜云踩着青石板上的细碎光影,随着缓慢悠长的吱呀声,推开了小膳房的榆木格门。
她放下手中的两尾鲫鱼,舀了一瓢水净手,从药橱中拿出待会要用的药材,照旧放在水中泡着,而后娴熟地将鲫鱼刮去鳞片,剖开腹部,取出内脏,洗净后又把橘皮、姜片塞入鱼腹。
这道椒鱼羹的椒不是花椒辣椒,而是她前几日托人买来的胡椒。
她摸出荷包里盛放胡椒粉的小瓶子,小心地朝鱼腹中抖了几缕,用来去腥,倒不是她太过抠搜,不舍得放,而是这胡椒价比金银,实在是贵得要命,说来可笑,在她的那个世界往前数几百年,据说还有位大臣因为贪污胡椒粉而被满门抄斩。
调配好味道后,将鱼腹合拢,用细棉线扎上一圈,先放入锅中煎至两面金黄,再倒入清水用小火煨上。
接着再将干冬菇洗净,红枣去核,加上食盐、姜片、芝麻油和半瓢清水一起放入瓷碗,而后置于盛了水的锅中蒸上半个时辰。
两道药膳都入了锅,接下来只剩等待,江镜云伸出纤纤玉手,拾起小扇,坐在药炉旁,轻轻摇动,面前的缕缕轻烟随着忽闪的火光袅袅升起,透过缥缈的烟雾看去,窗外抽芽的银杏树变得愈发朦胧,显现出几分难得的静谧安宁。
酉时一刻(17点15),荣善堂里其乐融融,今日林元驹早早下了值,特意过来陪老夫人季氏用饭。
小公子林鸿光举着手中的墨玉砚台,献宝似的凑到季氏面前。
“祖母,父亲今日送了鸿儿一块砚台,鸿儿十分喜欢。”
老夫人接过,仔细端详一阵,继而亲昵地将他搂入怀中,笑着道:“鸿儿,这可是你父亲用了好些年的砚台,如今送与你,你可要多多用功,切莫辜负他的期望。”
林鸿光点了点头,乖巧道:“多谢祖母教诲,鸿儿定会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好叫父亲与祖母高兴。”
十岁稚儿便如此懂事乖顺,老夫人大笑,夸赞道:“鸿儿有此志气,我们林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待祖孙二人笑闹过后,林鸿光的生母苏莺适时上前,恭顺道:“母亲,该用饭了。”
苏莺人如其名,声音娇媚,宛若莺啼,她是老夫人妹妹的小女儿,林元驹的表妹,本该唤老夫人一声姨母,但自从她被林元驹抬入林府为贵妾,便换了称呼,也因着这层关系,即便她的身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也被允许唤老夫人为母亲。
林元驹放下手中茶盏,从梨木圈椅上起身,扶着季氏入了坐,“娘,儿子倒是很久没有陪您用饭了。”
季氏拍了拍林元驹的手,笑着道:“公事要紧,为娘省得,有鸿儿陪着便足够了。”
苏莺站在一旁,安排丫鬟布菜,她年过三十五,早已褪去少女的清丽,添了些妇人的丰腴娇艳,在林府二十余年,一直很得林元驹的喜爱。
如今她在这荣善堂伺候老夫人,使唤丫鬟婢女的模样,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圆桌上摆了十几道各色佳肴,正中间的鱼汤,色白如乳,汤汁浓厚,正飘着阵阵鲜香,苏莺用瓷碗盛了几勺,端到季氏面前,“母亲,妾瞧着这汤煮得不错,您尝尝。”
季氏拿起白瓷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侍立一旁的丫鬟芙蓉出声介绍道:“老夫人,这道菜名为姜橘椒鱼汤,正巧是那位新来的药膳师傅做的。”
季氏尝了一口,只觉得汤汁如绸缎般顺滑地流入喉咙,浓郁的鲜香回味无穷,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汤确实好,难得没有半点鱼腥味。”
而后又吩咐芙蓉道:“给老爷和小公子也盛一碗。”
苏莺见老夫人喜欢,于是又抬手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她面前的瓷碗中,“母亲,您再尝尝鱼肉。”
“这鱼肉看着洁白如玉,吃起来更是鲜嫩软滑,混着鱼汤一起入口,更是滋味无穷,这位江姓师傅的确有几分本事。”
老夫人吃得愉悦,口中也不吝夸赞。
芙蓉陪笑道:“说起来,这位江师傅还是大公子寻来的呢,大公子勤学苦读,不能日日在老夫人面前尽孝,但也是时刻记挂着您的。”
苏莺闻言,布菜的手微顿,面色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柔顺地笑着,她这几日忙于其他的事,倒是不知这一茬,本想着讨好老夫人,却无意中替别人搭了梯子。
林家众人平时都是在各自小院中用饭的,少有这般相聚一堂,季氏听了芙蓉的话,心中欣慰,也想起了她的嫡孙,不免问道:“潜儿还没回来吗?”
芙蓉答道:“听前院的小厮说,大公子今日还未归。”
季氏颇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转而向林元驹道:“潜儿也不小了,你也该给他寻一门亲事了。”
林元驹喝了一口鲫鱼汤,正色道:“娘,此事不急,待他今年下场考完秋闱再说。”
季氏为了延续林家的香火,早已和林元驹提了多次,次次都被他拒绝,现在离秋闱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