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契

临去江家时，江镜云特意让吕老二喊上了尹老四，先前在江家还的那三两银子还是尹老四给的，可他和赌坊的流氓又是一伙的，种种举动实在是过于违和。

不过，他似乎并不想让江家卖了月娘，因此，提前和他说清楚还是很有必要的。

江镜云要借着这次机会，让月娘离开江家那个狼窝。

三人赶到村口时，还未过申时（15点），眼下正是春耕的时候，田间地头皆是俯身锄地的农户，偶有零星的几人见着江镜云一行人，会直起腰来，一边远远地打量，一边和相熟的人小声嘀咕些什么。

“快看，那不是江家的大女儿吗？怎么跟尹老四这些浑人在一块？”

消息灵通的孙大娘觑了三人几眼，压低声音道：“你还不晓得？这江家欠了赌坊的钱，江家大女儿前些日子说要帮娘家还账，现在又找来了，准没好事。”

另外有人凑过来搭话道：“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这样倒是个有情义，懂得孝顺感恩的。”

孙大娘却吐了口唾沫，不屑道：“我呸！江广德那两口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个女儿都当奴隶使，大女儿愿意趟这浑水，完全是因为江家要卖了她妹妹抵债。”

一时间，众人都来了精神，手中锄地的动作都麻利了几分，为的就是赶紧回村去瞧瞧热闹。

江月娘好几日都没出过江家的大门，赵春梅将她看得紧，生怕她逃了，为此，宁可自己和宝贝儿子下地锄田，都不会让她出来。

江月娘也不在乎她娘的心思，索性她是从未想过逃跑的，毕竟，离了江家她又能去哪呢？

伺候江广德喝了药，她便继续回小屋中纳鞋底，刚坐下没多久，窗子却突然被敲响了。

江月娘心中一凛，偏头看去，有些紧张地问道：“谁？”

难道是他又来了？

窗外那人压低了嗓音道：“月娘，是阿姐。”

江月娘倏然听见江镜云的声音，便立刻放下手中物件，快步走过去开了窗子，惊喜地道：“阿姐，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不从大门进来？”

“嘘！不能让爹娘知道。”

江镜云一边把食指放在唇边，做噤声状，一边从怀中拿出手帕包着的玉露团，递给江月娘。

“给，阿姐为你带了点心。”

江月娘被她手中圆圆的几团吸引了目光，许是在怀中揣久了，洁白的酥皮有些破损，微微露出里间的乳黄馅料。

她没有接过来，而是略带局促地道：“阿姐，这般好的点心，要花不少铜板吧？”

江镜云却直接将玉露团塞进了她怀里，含笑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宠溺，对面前的漂亮懂事的小姑娘柔声道：“月娘不用担心，阿姐来找你，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你可愿意现在就离开江家？”

江月娘闻言，睁大了双眼，困惑地看着江镜云，不解她话中是何意。

“我已经还清了赌坊的银子，你若是愿意，待会我们就假装还不上钱，要被吕老二拉去卖了，爹娘怕他们，决计是不会拦着的，这样爹娘就会以为你被卖掉抵债了，也不会再将你寻回来。”

江镜云幻想着妹妹马上就能脱离苦海，获得自由，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雀跃，可江月娘却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有诸多疑问，一时也不知该先从哪一个问起。

江镜云见她愣神，立即催促道：“月娘，快些，你想离开江家，以后跟着阿姐吗？”

“可是，阿姐哪来这么多银子？我们日后又该去哪呢？”

“月娘，这么说，你便是想了？若是想，这些问题你都不必担心，阿姐自有办法。”

江月娘看着她阿姐胸有成竹的模样，认真道：“我当然想和阿姐一块。”

江镜云抬手抚了抚江月娘柔软的发顶，浅笑道：“阿姐自会让你如愿。”

和江月娘交代完后，江镜云这才从后山墙折回了江家门口，和老槐树下坐着的吕老二与尹老四汇合。

吕老二夜里玩乐，白天闷头大睡，现在难免有些提不起精神，江镜云一回来，他便立即催促道：“小娘们，怎的这么慢？爷还赶着回去睡觉呢。”

江镜云扯起嘴角，假笑道：“吕大哥，现在就可以去踹门了。”

吕老二这才满意，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径直朝江家大门走去，江镜云和尹老四跟在他后头。

“哐——哐——哐——”

破旧院门被踹得震天响，那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撑不住了。

“来了来了！谁啊？哪个孙子来我家找事？”

隔着一扇木门，里边传来江广德的高声喝骂。

吕老二冷哼一声，“是你爷爷我，孙子！再不来开门，我就直接把门给踹烂。”

江广德认出了吕老二的声音，一时气得瞪圆了眼，但胳膊怎能拧得过大腿，他还是走上前，将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