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柳元初到正厅时，正看见初辰将青雘剑刺入少女的胸膛。

那姑娘穿着素白色的对襟襦裙，裙踞上染了大片的血色，在即将破晓的天幕下，如一朵海棠凋零。

是那个......给她找伞的小姑娘。

柳元初指尖微抖了下，扶住一旁的漆木栏杆，与闻声回首来看的少年对视。

“师父。”初辰愣了一瞬，慌忙松开手中长剑。他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脑中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好像......杀了人。

虽然只是剑境中所创造出来的虚像，但那些沾染到他掌心的鲜血，和血液温热粘稠的触感，都真实无比。甚至被青雘剑钉死在墙上的闻茹，少女的小臂还在半空中轻晃，裙衫随风雨而飘摇。

你杀了人。

有声音在他脑中说。

那道声音定定地，清楚，又带着些稚嫩，让他无处遁逃。

四周的景象在一瞬间坍塌，碎裂而湮灭于黑暗。等回过神来时，初辰发现脚下白光莹莹，是那座桥。

细长，窄而直的悬桥。

柳元初站在桥栏处，正侧首看右侧银白色的虚影。

初入无上渊剑境之时，初辰看那些虚影，便只觉得如走马灯变幻，刀光剑影眼花缭乱，可此刻却感觉到那些虚影的动作慢了，它们的动作，招式，一一清楚而可辨。

柳元初所看着的，正是他将闻茹钉死在墙上的那一幕。

那一幅场景重复着，来来回回的遍历，让初辰感受到难言的心慌。

“师父，我......”他结结巴巴地，大脑一片空白，“我没想......”

“那个姑娘是你剑境中的障，只有杀她，才能破境。”柳元初瞥了初辰一眼，“拾起你的剑，随我出去。”

初辰这才注意到自己脚边的那把剑——剑身青白，有浪叠纹。

是他在剑境中所用的那一把剑。

他......成功了？

少年心中有些惶然，只本能地依从柳元初所说的，弯下身去拾剑。他触碰到青雘剑的剑身，便有数道声音齐声灌入耳中，念念如经却又参差不齐。它们在他的脑中形成画面，而在那些画面中的人，都手持青雘剑，一招，一式，都若惊鸿如游龙。

柳元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所见到的，是曾经历代青雘剑主所留存下来的记忆片段，也是青雘剑的使用之法。自此往后，它是你的了。”

·

从无上渊的剑境中出来，柳元初便病了。

她躺在白纱罩顶的床榻之上，沉沉地闭着眼，面颊苍白而无颜色。

初辰肩负起照顾她的责任，每日关注她的情况。可是他毕竟不会医术，柳元初又病得蹊跷，便是白胡子的老头儿，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只在支支吾吾一阵后，甩袖摆烂道：“就算是那位青州医谷之主，见到她这副身体，也只能开几幅调养的方子，发作起来还是得硬熬。你只需照顾好她这几日的饮食......多煮些汤水，给她吊着命就行了。”

初辰不解其意，却也只能照做。几日下来，柳元初的气色果然恢复许多，少年悬着的一颗心才堪堪放下来。

他分出些精力，开始研究自无上渊中带出来的青雘剑。

这剑灌注给他的记忆中所带的招式精妙玄奥，非静心不可领悟。初辰沉心入定，灵识往那些记忆中遨游。历代青雘剑主的经历如画幅，在他周身飞旋流转，若凝神想要看哪一幅，那一幅便会慢慢悬停在他眼前。

初辰浏览着这些画幅，潜心感受历代剑主的意志，和他们留影中的一招一式。大多数青雘剑主的剑意都轻而翩然，若游龙惊鸿，似水波翩飞。

唯有一道不同。

少年敛目凝神，一张半臂长短的画幅在他面前悬停，随即放大，将他的灵识纳入其中。

初辰睁开眼睛，看到一片山青绿水，画面中人泛舟于湖，一身素衣温而温雅，唯袖口处以银线纹了丛丛簇簇的藤萝花。

那人面容......与他在剑境中所见的任云生，竟然极为相似，只是五官都舒展开，不复少年青涩。

他微微抬首，似乎注意到他，唇边泛出诡异的笑来。

初辰心中大惊，忙想要将灵识抽出，却被那画幅席卷包裹。眼前景象扭曲，地转天旋，无数碎片向初辰脑海灌注，如碎裂的瓷片，刮擦着，带起剧烈的颅痛。

他的识海像是被割裂，精神被一股强大且不可抗拒的力量撕扯着，从身体中剥离，强行灌注入另一处容器。

·

滴答、滴答。

水滴砸在地面的声音清晰而孤零零，在一片黑暗中传来。

渴......

初辰无意识动了动嘴唇。他感受到唇上传来干裂的疼痛，嘴唇上下粘连着，想要分开都费劲......舌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