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
“太后娘娘有王爷这般聪慧的孩子,又有当今圣上的庇护,是最有福气的人,自然是好着呢。”奶娘王妈应道。
可惜这话并不算受用,执瑜听过,只是磋磨着身披的纱袍,再没开口。
很快便到了进宫的日子,小王爷搭乘着轿撵,匆匆行驶。
执瑜一身银纱白衣,好不潇洒。他小心揭开轿子两边的纱帘,人来人往,看不出是何地何处。
“还没到么?”
“不急,许是还有一炷香的时候。”福润应道,今日只有他跟来。
向皇帝请过安后,便到后宫中去,第一位见着的却不是王太后,而是在院里碰见的白承瑾生母陈太妃。陈太妃年轻时候并不受宠,先皇崩逝过后,从前那些得意的妃嫔便再比不上她了。
这些女人生活的根基到底是男人,丈夫生,便靠着丈夫;丈夫死,便是儿子。
“瑜儿相貌是愈发标致了,奴家瞧着却是瘦了些,可是府里的厨子不好?”陈太妃道。
“皇兄从宫里拨来的厨子,没有不好的,怕是我生得比从前高了些,娘娘忘了。”
陈太妃上了年纪的人儿,笑起来眉眼弯弯,显出几道笑纹,平和周正的脸上最是有几分慈祥的富态,应道:“是了,奴家老了,记性不好,定是咱们瑜儿长高了。”
“这话不对,我自小便看见娘娘,如今倒比从前更貌美些,何来年老一说。”
“你这孩子,无怪从前宫里的娘娘都喜欢你。行了,快去给你母后请安,莫教她候着。”陈太妃笑意更深,嘴上推托,心里却实实在在泛起一股暖流。
这话并不假,从前宫里头都说小王爷生得最秀气。
脸型端正,年纪小,显不出些轮廓,一双眼睛属短圆型,眼尾偏垂着,时或显出几分呆气。鼻子不算挺,细直着,更显出些柔和,嘴唇淡薄,形状分明,本就是看不出年纪的面相,如今仍旧不乏稚气。
这样端秀的样貌,旁的不提,是最讨女人欢心的。执瑜出生时,皇宫里头有些年头不见婴孩,不单是父皇母后,妃嫔们见了也喜欢抱着他逗趣儿。
入了殿,眼见王太后正与杨太嫔一同饮茶。杨太嫔膝下独有一位年幼的奉阳公主,到底是有子嗣的,不得不多做打算,因此常来太后宫中走动。
“儿臣给母后请安,给杨娘娘请安。”
王太后虽见着儿子走进厅中,却并不开口应答。
她从前也是极娇美的,只是起于寒微,在宫中数十年历经世事,年岁也渐长,如她这般的北族美人是最经不起时光磋磨的,两颊凹陷下去,颧骨更显突出,鼻梁高挺,长眉也是浓烈。
如今端坐在金丝楠木雕的宝座之上,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好在她一双眼睛生得精致,还能看出从前几分秀雅,只仿佛烟雨朦胧着,不很清明。
杨太嫔一向和善,育有幼女,对年纪小的孩子格外疼惜些,轻轻放下手中一只花纹瓷杯,以示提醒。
足足教执瑜跪了一炷香的时候,才开口唤他起身。
“怎么竟穿了这样一身,倒比宫里头的皇子穿的还好。”
宫里哪里有皇子。劈头盖脸,就这么一句,执瑜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
杨太嫔看出他的神色,解围道:“瑜儿这样小的年纪,哪里知晓这些。瑜儿,告诉你母后,是不是这样?”
“母后,都是儿臣不懂事,从此记住了,再不会犯。”执瑜又跪下。
“你如今十五之龄,民间这般大的孩子,能于一家之中独当一面的,也不少。”
四下里静默,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方才可去见过皇上。”
“见过的。”
“我听闻你险些砍了先皇留给你们兄弟的树。”
“儿臣糊涂,一时心急,实在不是有意。”
“上回承瑾进宫,我有意叮嘱他好生教导你,如今看来,你大抵并不听他的话。《尚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你非但不用功读书,也不懂得孝悌,以我如今的年纪,实在教不了你,若没旁的事,便退下吧,以后不必再来了。”
执瑜这时才抬起头,眼中已是雾蒙蒙一片,眼珠也不敢转动,只是呆愣地望着,却也看不清前方。稍时才回过神,向着母亲叩首,泪水滴落,渗入地毯中,就好像心底思绪,窜入深处,却还在表面上留着晕开时的痕迹。
“儿臣明白,惟愿母后体态安康,享千万岁寿。”
是时,杨太嫔在旁说道:“瑜儿,不如同去奴家宫里,奉阳许久不见你,昨儿还提起你呢。”
执瑜正起身,抬眸瞧了眼太后,便同意了。
到了杨太嫔居住的寝殿,她拉着执瑜的手,让他与自己同坐一处。
“杨娘娘,母后从此,都不再管我了吗?”
“哪儿的话,奴家也同是做母亲的,为娘的从来心最软,怎舍得真抛下你。太后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