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呐
说:“姐姐不怕,淑椒会武功,若是有坏人来,淑椒定会将他们都打跑。”
……
那日,待到淑柠再从房中走出时,消瘦的躯体颤颤巍巍,鲜红的血顺着脚踝流了一地。
胡尤义跟在她身后,高大的将军深深垂下头,银灰色的发丝在风中总是太纤弱,仿佛随时就会断裂开来,鼻前耳后,则是不曾命名的血。
不知道名字,知道了,至少明晓恨的是谁。
淑椒醒的时候,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后来胡尤义告给她,她一上前便遭人击晕了。
“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别哭……”
她们最终都不曾完成对对方许下的诺言。
淑椒总仿佛听闻有人唤她的姓名,却像是落入海水之中,怎么也游不到岸边。许是自己还不会水,可究竟会不会。
她仿佛又堕入深处。
净存着急忙慌着呼唤淑椒,见她毫无反应,捂住脸的手也渐渐松开,便扶着她躺下,匆匆又跑到门口取丫头们放下的水。
因为她说过不要旁人进来的。
净存拧好方巾,麻利叠好,便轻轻放在淑椒额前。再舀些温水,淑椒叫嚷了许久,该给她润润嗓子。
淑椒却像是不情愿似的,反复偏开头,口中碎碎念着,不知说些什么。
“怎么了,淑椒?”净存只得放下碗,凑近她瞧看。
“白头发的,白头发的姐姐,咳咳。”淑椒嗓音有些哑了。
净存边再试着给她喝些水,边寻思着,方才许是声量大了些,不知道不该听见的人,能否闻说。
“她不叫银霜,白头发的姐姐,不叫银霜!”淑椒嚷道,复又咳嗽几声。其实她嗓子眼已焦灼得如冒烟一般,只是烧得迷糊,不必再受感官的痛。
“好,好,你不愿叫,便不叫。”净存顺着她的意思,不忍向外张望,总仿佛是瞧见些黑影。
“姐姐变了,白头发的姐姐也变了……淑椒去过王府,便不再有家了。”淑椒呢喃道。
净存手上动作一顿,很快便又继续递去勺子,给她饮水。
其实金淑椒最末几个字说得模糊,但净存纵是再笨,也能猜到些了。
“胡尤义也不在,大家都瞒着我。”这一句,淑椒反反复复念叨着。
“好了,淑椒,咱们不说了,多喝些水,睡一觉,什么都好了。”净存抚摸着她的鬓角,安慰道。
“不会好的,不会好的,淑椒没有家……”淑椒摇摇头,像是真在回答净存的话,“明日只会更糟。”
净存听罢只是木然,她不曾出生于宫门王府,不论是她与芳闺、小王爷,亦或是淑椒,他们之间的悲喜,从来便不相通。
净存记不得此时的时辰,只知晓自己都累得几乎睡将过去,外面突然传来写响动。
揉揉惺忪的双目,开门出去,迎面便是燕山行。
净存的困意顿然扫去大半,她迟疑着开口问道:“燕将军,您这是?”
燕山行一愣,转过眼答道:“我请了郎中来,从前在军营里的陈大夫,虽比不得宫里的,但应急一晚,许也是足够的。”
净存是才反应过来,忙退后,道:“多谢燕将军,麻烦您了。”
心里却在嘀咕着,淑椒现在神志不清,不要胡诌些什么才好。
燕山行在门口等候,一步不曾靠近,不过能听闻其中的响动。
陈大夫果真是圣手,切过脉,探过气息,便已明晓,从随身带的匣子里取出纸和笔。
他飞速写下药方,递给净存,嘱咐道:“姑娘,你派人按这方子抓药便是。只是公主身子仿佛有些虚不受补,还得好好调理才是。”
“多谢大夫。”净存略低头道。
陈大夫一到门口,便有丫头放赏钱,这是宫里头带出来的规矩。
不过他知道这钱不能乱收,正预备着推脱的说辞。
“淑椒不要结婚,不要嫁给他……”淑椒突然念道。
净存吓得忙向门口走去,想关上门,心底不住埋怨着丫鬟没事去发什么赏钱。
主子的门也不知道关,见得燕山行正在门口,才知道丫鬟原是关不得这门的。
于是净存只好又怪起淑椒,平白说这些做什么。
“淑椒不要嫁,不要嫁给他。”
这回倒是更清晰了,净存一见燕山行的面色,也知道门原是不必关上的。
众人一时都不敢发出声响,四周顿时沉寂下来。
还是燕山行先向前几步,替净存关上了门,自关门的响动过后,净存也不曾再听见什么别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