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

从归终处回来时，明月并没有太把她最后的劝诫放在心上，她的打算是给魈送了衣服就立马去赫乌莉亚那里。

等到她提着衣服赶到温泉那里的时候，看着一地的水花陷入了沉思。为了美观，她在温泉一周种了许多花草，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会动静很小的洗澡，因为温泉水会把这些花烫死。

但是，看着一地蔫了吧唧的花，明月很难想象魈究竟是洗了一个什么样的澡，才能把水洒的到处都是，还烫死了她的花！她为了这些种子，每天做阿圆的任务腿都跑细了才换到的！他是在里面和别人大战了三百回合吗？！

“啪嗒”。

“啪嗒”。

“啪嗒”。

脚步落在水里的声音，躲在灌木从里的魈抖了抖，他微微抬头看到不久前离开的大袖子少女抱着一堆布料走过来。他看见少女眉宇间惋惜的神色，隐隐猜到自己大概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垂下了眸子，往低矮的林子里缩了缩。

“魈？”

这孩子洗澡怎么把人给洗没了，明月环顾四周，如愿的看到一颗绿色的小脑袋在灌木从里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你躲在这干啥呢？”

她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看到小少年该打结的头发还是打结，该凝固的血痕还是凝固，身上的单衣她走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合着这澡洗了个寂寞？

“有……妖怪。”

他还是不善言辞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明月挑眉，她壶里什么时候有的妖怪？她怎么不知道？

“指给我看看。”

小少年抬眸看了她许久，才慢慢伸出一只手，握住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把她牵到温泉边。

澄澈的温泉水里模模糊糊的倒映出两个人的轮廓，水面上还漂着她精心照顾过的花儿。

“妖怪呢？”明月不解。

魈没有说话，他看了明月一眼，紧了紧握住她的那只手，转头弯腰对着温泉恶狠狠的龇牙，水里的倒影跟着也做出同样的动作，然后他抬头，指了指水面的倒影。

所以……他口中的妖怪是他自己的影子？明月一时被逗笑了，反应过来心里又是一阵五味杂陈，她有些惋惜这个少年长到这么大却如此的缺乏常识，和这个相比，她的花花草草实在算不得什么。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拎着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魈脸上未干的水渍。

“这不是妖怪，别害怕，它只是你的影子，你看，我也有。”

魈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她。明月牵起他的手放到水中晃了晃，两个完整的倒影瞬间破碎，然后又摇摇晃晃的恢复成了原状。

这么一闹明月哪里还敢走，她安抚了魈，说服了他坐到温泉里。

“来吧，洗洗干净，我给你带了新衣服，一会试试合不合适。”

“……”

“？你怎么了？”

明月看魈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还以为自己在这他不好意思洗，隔段时间回来发现他还一动不动的坐在水里。

怎么，他难道不会洗澡吗？

看着安静乖巧的坐在水里光裸着上半身的少年，明月认命的走过去，拿起地上放在小盒子里的皂角搓出泡沫抹在他的头上，少年抖了抖，回过头发现是她又乖乖的不动了。

打好泡沫，明月干脆脱了鞋踩在水里坐在岸边替魈洗头。魈低着头，一抬眸看见少女纤细的脖颈就在自己眼前，青色的筋脉就像玉龙一样浅浅的盘踞其上，这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只要狠狠掐住，然后用自己的牙齿……

“魈？”

来自头顶的呼唤把魈从一阵血雾弥漫的幻视中惊醒，他如梦初醒，浑身一抖。

已经结束了，他再也不需要杀戮，不需要用自己的牙齿撕开别人的喉管，再也不用吞噬别人的噩梦，这样的生活已经结束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

他抬头，少女正在专心致志的给他搓着头发，莹白的脸上沾染了一些水汽，在蒸腾的水雾中若隐若现。他没忍住蹭了蹭她的掌心，被少女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脑袋。

“别乱动，好好学，我总不能给你洗一辈子头。”

他又乖乖坐好，温驯的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洗完了头，明月爬出水池拿了毛巾正准备给他擦头发，就看到他像个落了水刚爬上来的狗狗一样用力甩着脑袋，一串水珠被他甩的四处飞溅，甩了她满头满脸。

明月手里拿着还没擦就已经半湿的毛巾，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她脸色黑了下来，少年似乎感知到她的不悦，把头凑了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明月忍住蠢蠢欲动的手，本来还没这么生气！他是不是觉得犯了错让她揉揉脑袋就能翻篇了！她这么好说话的吗？！

确实是。看在他什么都不懂的份上，明月决定原谅这傻乎乎的孩子。她叹了口气还是换了个毛巾给他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