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纪松雪往那架子上一看,木雕花纹路的盘中卧着一把鎏亮的白玉梳,梳齿上镀着金,哪怕屋内光线幽微,也闪烁着莹莹光华。
她拿起那把冰凉的梳子,犹豫了一下,走到男子身后。
男子的头发又黑又亮,长至腰际,柔软似棉帛却又光滑如缎,掬起一把手也握不住,轻易滑走了。隐约散发着木制清香,却又不失男性的稳重气息。说实话,这人真是她穿越以来,见过最精致的男子。
司空沃跟人家一比,就是泥里滚过的二哈跟阿富汗猎犬的区别。
“你笑什么?”听男子这么问,纪松雪才发现自己嘴角漾着一抹轻淡笑意。不过他怎么知道,难道背后长眼睛?
男子嗓音温朗柔和,语速不疾不徐,性格似乎也是温和好相处的,纪松雪便大着胆子问:“你的头发真好,应该是特别保养过吧?”
“凡物品皆分等级,最寻常的洗沐膏药也不例外。若日常皆用上品,其质也不会低到哪里去。何须费心保养。”他漫不经心地说。
“哦。”纪松雪假装受教地点点头,心想那不就是钱堆出来的吗。还真是清新脱俗的炫富方式啊。
这时男子眼尾扫见纪松雪无意中垂落到他肩上的一缕发,便用两指夹起,赏玩似的在指间摩挲,轻笑道:“你似乎跟下品打交道比较多?”
纪松雪头发柔顺黑亮,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发尾总是毛躁爱分叉。被人用两指夹着,有意无意地用来调笑,还是真有些不好意思。假意轻拂了一下,那缕发如调皮的小鲤鱼,却在跳出男子指间时,被他用劲捏了一下,扯了两三根下来。
他似乎是不着意,松开两指,发丝轻轻飘荡落在地上。
纪松雪揉了揉头皮上被扯痛的位置,当作没发生一样,正常地接话:“我、我平时都用清水洗,也没条件用那些好的。”
男子温声道:“灵轩宗收徒最重视天资灵窍,而宽厚通阔的灵窍需要在小儿长成前使用大量天材地宝温养。因此教中弟子绝大多数家世雄厚。”顿了一下,“又怎么会连一个洗沐膏都用不起呢?”
纪松雪羞赧地笑笑:“我算是走后门进来的吧。是因为一个朋友,让我留下来。”
男子没想到她这么诚实,有些失笑。“那你为什么不让‘那个朋友’给你买一些好东西呢?”
说到这个,纪松雪脑海中浮现出司空沃那个毛毛躁躁的熊孩子样,语气中也带上三分嫌弃:“他自己吃穿用度也不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男子开玩笑地说:“所以是物以类聚咯?”
这倒也说不上,在纪松雪的心中,自己比司空沃要成熟稳重多了,然而别人怎么看——她却不在意。“大概是吧。”
“大概?”男子敏锐地轻点了下头,“你还是觉得他拖累了你。不然何必在他人说你们是一类的时候,生这么大的气呢?”
“我那是……”纪松雪正要反驳,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哦,那个割断绳子让冉须捷掉下去的……”
男子不应,算是默认了。“你不怪司空沃害你被人排挤,还关了禁闭?”他直接点名。
纪松雪轻轻鼓了鼓腮帮子,白玉梳在男子发间一梳到尾:“这有什么好怪的。那是他的脾气,是我自己要跟他做朋友的,就得接受他的脾气。朋友嘛,在我心里优点大过缺点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
“你的心倒是长得偏,”男子语气轻淡,接下来却又说,“不过我欣赏心有偏爱的人,若人人公正无私、光明磊落,那还有什么意思?”
纪松雪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隐隐觉得这个人心思挺深沉,却听他问:“你既是为了这个朋友留下,想过以后怎样吗?”
“以后?”纪松雪拧起秀丽的眉,这她倒没怎么想过,不过这个世界她也不认识旁的人。每次想到离了司空沃,就有一种航船驶离了灯塔的失落感。“大概还是跟他一处吧,彼此有个照应。”
“可司空沃是灵轩宗掌门二公子,未来理所应当会留在门派中掌事,你又用什么身份留下来呢?”男子切中要害地问。
纪松雪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想过却从未跟人说起过。有些腼腆地开口:“我修习的资质不够,不过略懂医术,未来能留在药园做事就好了。”她学习上比较用功,也是因为这方面的期盼。
“留在药园?”男子轻佻的语尾仿佛暗示纪松雪在白日说梦。她面上虽未变色,心里冒出来两个不愉快的泡泡。
“灵轩宗收徒不少,可有资格留下的寥寥无几——”他话音一转,“不过能被掌门亲自下令禁足的,也算低阶弟子中的凤毛麟角了。”
纪松雪把不准这是在夸她,还是在讽刺她,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男子笑道:“若我愿收你为徒,你可愿来我身边做事?”
纪松雪花了片刻来理解这话,不禁懵了。目前她对这男子唯一的了解就是有些神秘,神出鬼没,而且很有钱,其余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