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
沈大娘子心一直都知道,虽然私下里夫君一直让着自己,但这个家终究是他做主,话至此也辩不过,堵着一口气离去了。
留下纪容川带着几分崇敬看向纪衍。
纪衍瞧他一眼,仍是以前那样横眉冷对,“闯出这样大的祸事,还要我豁出老脸来给你拾掇,本以为你在外面历练这些年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这般不中用!”
纪容川不太服气,“陛下疑心实在深重,就是父亲也未必能预料得到。”
“怎么预料不到,以陛下的经历,怎会对人十足信任?何况共患难易而同富贵难,现在陛下有意收拢人心你却四处得罪人,正好拿你开刀。”纪衍沉吟片刻,“这件事定还没完。”
纪容川气势弱了几分,“陛下已不信我,若娶了阿琬,恐怕会拖累她。”
纪衍道:“催缴军粮是要事,你迟迟不动,陛下才拿你的婚事来试探,所以‘入赘’不过是为了拖延,当然不好把那丫头害了,这婚事能不办就不办。”
看到纪容川面色怅惘,纪衍少有地添了些许耐心,“你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不论碰上什么事,第一则都是要护身边的人周全。”
“父亲的教训,儿子一直记得。”
“好了,去罢。”
纪容川却不肯去,“父亲,山雨欲来,我想先把母亲和阿琬藏起来。”
纪衍摇头,“你这些日子折腾的不就是为了把那小丫头送走?成功了么?”
纪容川看着有些气馁,“就连父亲也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稍稍用些心,就能打听到你在琢磨什么,李室张游,这些人都是紧盯着你、盯着定北侯府的,你以为能瞒过他们去?”
纪容川不说话了,头慢慢垂下去。
带姜琬回来自是已经预感到离开青州行不通,但真从父亲口中说出来,他才彻底死心。
原来想回护旁人、却发现自己能力有限,是这样难受的一件事。
纪衍瞥一眼骂道:“真是个孽障,你母亲养你这么大,没受你一天孝敬,处处为你担忧,若你还做出这副颓丧模样叫她看到,不如现在就去一脖子吊死算了!你爹我好赖是个定北侯,便是拼尽全力也会保全家平安,你何须这样畏畏缩缩!”
纪容川深吸一口气,一拱手,“父亲骂得好,我再不这样了。”
他忽然不顶嘴,纪衍还有些不自在,“……好了,去罢。”
纪容川又深深一揖,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纪衍坐在那里,看着儿子高大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何竟升起一股怅然之气。
“这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
却说姜琬那头,她在定北侯府琢磨了一段时间,琢磨出个主意,正打算同纪容川商量商量,纪将军要入赘的消息就传遍青州,亦传进了她的耳朵。
那一瞬间,她觉着自己的一颗心跳个不停,问问旁人,其实他们早在几天前就知道了,只不过侯爷吩咐了要先瞒着姑娘,所以一直无人敢说。
婚事原本是喜事,这样不同寻常,姜琬稍一思索,就觉出有地方不大妥当,须得见纪容川当面说才好。
喊藏岳过来吩咐了几件要紧事,姜琬急匆匆地出了屋,四处询问小公子在哪。
这日正是秋高气爽,沈大娘子出门拜佛,她屋中几个侍女无事做,便聚在一处看侯府池中的野鸭子,见到姜琬过来,她们颇好心地说:“小公子在练武场呢,姑娘可要去瞧瞧小公子?”
姜琬脸上微红,“我是要去寻他来着,多谢。”
侍女们比她年纪都大些,闻言脸上都带着和善的笑意,打趣道:“姑娘这样客气,可是折煞奴婢们了,小公子早吩咐过姑娘有什么事都要告知他,奴婢们念着小公子痴心一片,也盼望着姑娘早早与小公子喜结连理。”
姜琬脸上更红了,双手也不自觉地交握,软软地说:“那到时候还请诸位姐姐多因一杯果子酒呀。”
侍女们瞧她娇滴滴的,心里更喜欢,拉着又说两句,才放姜琬往练武场去。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么一打岔,姜琬心中像是被什么充盈满当了,步子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她很想见到纪容川,告诉他因着这桩婚事,她很欢喜。
走过回廊,穿过假山群,踩在练武场的砂石地面上,姜琬忽然愣住了,紧接着整个人如堕冰窟。
纪容川站在人群中间,手持佩剑,一脸戾气,他的周遭……是以李室张游为首的一群人,看打扮,竟是京城中会见着的十六卫。
十六卫乃是天子亲卫,平日里就在京中趾高气昂,碰到抓捕罪臣动辄给人添上几道新伤都算好的,更严重点直接将人踩在地上肆意嘲笑侮辱。
十六卫等闲不出京,若出京,那就是大事。
纪容川的手已被反绑,脸上也青了一块,显然先前动过手,旁边纪衍衣衫也有些乱,大约是劝架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