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
这时间,皇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道皇榜,惹得坊间百姓议论不休,这股风也被吹进了内宅。
北越遣使和谈失败,对方以质子未能安全送到为由,要求虢国割让一城,并向北越岁贡,自然遭拒,北越遣使被扣宫中尚无处置,今上却在这时忽发急症,于朝堂上吐了三口血后昏迷,至今未醒,只好由丞相暂代理政。
至于传国玺印,听说是放在了最受器重的丽妃赵氏那里。
没过几日,皇榜便布公延聘名医,可知太医院已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要变天了。
皇城百姓对此最为敏感,连内宅仆婢都在窃窃。
长陵侯亲自过栖凤斋,关上门密谈一个时辰,离开时但见他那侄儿郁郁寡欢,神情似乎有些哀戚。
文七去倒过香灰回来,进门,那人立在窗前,光风霁月的一个背影,哪里有半分郁郁寡欢的模样。她从邵继那里折返,他也什么都没说,便当一切如常。
从柜子里取出香珥置在炉中,铜器碰撞铮鸣,萧鸾两手背身广袖交叠,突然道:“北越的烂摊子尚未收拾,还没到敲钟的时候。”
本朝敲钟,一为先皇薨逝,一为新皇继位。
文七眨了眨眼:“您……是跟我说?”
萧鸾回过头。
对她皱了皱眉:“别点这个香,难闻。”
“……”文七看了那香一眼,觉得这样大剌剌被人嫌弃有些可怜,摇了摇头道:“可外头都在传天家病重。”
萧鸾道:“不是张贴榜文了吗,岂会找不到一个能妙手回春的?”
文七道:“这种事,说不准的吧。”
除非……
她住了嘴。
萧鸾似乎心情不错,吩咐她去端前几天喝过的咸汤羹,里头加了许多胡椒面,她算发现了,他颇爱这些汤汤水水的玩意儿,当初废殿时,竟也能忍着一直啃馊馍。
汤匙在碗里搅动了几下,萧鸾道:“说起来,当世名医我倒听过一个。”
文七只道他今天抽了筋了突然寻她闲聊,便也接话道:“哪一个?”
萧鸾道:“会稽李延林。”
文七笑道:“奴婢倒没听过。”
萧鸾道:“你没听过?”
文七摇摇头,道:“不过奴婢听说,现下整个太医院的医监医正都束手无策,张榜也是不得已为之。”
萧鸾道:“其实普天下的病,都有一个可解。”
文七:“……”
她惊讶地看着他,抿了抿嘴。
萧鸾喝了一口汤:“你想说什么?”
文七表情怪异,说得很慢:“您应该……从未出去过吧?”
他笑了,漂亮的眼睛像两道月牙。
普天下的病,都有一个可解,就是致人生病的病因,束手无策,大半也是因为不知何所致。
譬如无解之毒,只有下毒的人能解。
他怎么能如此笃定……且不说那人还是他的生父。
不到两日,皇榜果然被人揭了,是个游方郎中,身上还有泰山招魂的黄道符,盘问了几句就被带进去了。
继而宫里传出消息,天子已经醒转,老百姓的心终于又稍稍安定下来。
他们的太平日子还在。
不识趣的蜜蜂嗡嗡在耳畔,已经是第二次了,文七半阖着眼,伸手挥了一下。
此时的大花架下摆着琉璃制成的棋盘,两个人相对弈棋,男执黑女执白,不时传来棋子轻叩桌面的脆声,文七看了眼对面,那位做男装打扮的女侍也是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这段时间,玉姿娘子简直比那些门人还勤快,看来是得到了其父的默许,当初长陵侯特地向萧鸾引荐女儿,恐怕已经存了心思。
昔年吕不韦以子楚为奇货,把自己的宠姬献给他,其一在拉拢,其二为固权。
萧鸾当然也清楚,既要借长陵侯的势,听琴吟诗陪伴佳人,耐心周旋这等事,算不了什么。
不过下棋这一项有些特殊,须得纵观全局,步步为营,大概是他颇喜好的,废殿那会儿,她就不止一次见他用树枝在地上划出格路棋子,同自己走棋。
只可惜今日的对手耳根微红,眉眼含春,无甚心思放在厮杀上,倒是时不时瞥向对面,想必棋走的也是无趣,原以为会很快结束,谁知那黑子也跟玩似的,眼看把对方逼到绝境了,忽然又让一子,眼看快一炷香了,第一盘还未结束。
他真适合去钓鱼。
线香袅袅,花架底下又极舒服,文七捂着嘴,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意识越发模糊,仿佛整个被浸在棉花里。
突然,左额一痛,她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文七下意识地按住头顶,四处搜寻,见地面上落着一枚棋子,黑的。
“……”
此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