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袭
韩霁拉着映棠绕开来来往往的人群,往外廊上走,客人们都聚在楼中,鲜少到这阴凉的外廊上赏景。
廊上正对湖中近水楼,远处是寿山,一片青绿掩映之下,若有几分江南水调。
微风拂面,凉爽沁透,方才震动的情绪化开,握着纤腕的掌心,便赫然温热有余。
趁着周围无人,韩霁松开手,俯身郑重行礼,“方才是方元胡闹,我——一时失礼。”
“韩大人,”映棠将胳膊举到他面前,看着他后仰惊慌的模样,笑道:“这倒像我初遇你的时候,真像个别扭的大姑娘。”
“那……那一碟子鸭子,不是我。”韩霁背过身去,尴尬的咬了咬下唇,这话有些不好开口,总之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啃了一碟鸭子,还当着映棠的面。
是你吃的又如何,映棠收回胳膊顺了顺袖子,反问他,“你就同我说这些?”
不应该啊,之前在近水楼不是都算……
映棠等了一会儿,在韩霁背后左右张望,见他既不愿意转过身来,也不愿意搭话,心说不就是多吃了两口鸭子,纳纳道:“大人若是喜欢,我改日专程做给你好了。”
“也不是……”也不是鸭子不鸭子的,这话扯偏了,不过此时若是拒绝,又似乎开不了口,韩霁转了半圈回头看她,茫茫然又点头应下。
罢了罢了,那鸭子确实挺好吃的。
“我带你去看样东西,”映棠想着,索性现在也出来了,楼中有伙计们忙着,与其在这里和韩霁扯鸭子,倒不如趁着时间去做些别的。
这次换映棠拉住韩霁往楼下跑,从外廊边的侧梯上下去,直通湖边花蓬船,近水楼今日并未启动招待客人,船上没有准备撑船的伙计照看。
映棠把木桨塞给韩霁,指着近水楼道:“有劳大人,将船划到近水楼去。”
韩霁初次撑船,倒也像模像样,初时在岸边打了几圈转,被映棠掰着桨指导一番,便打通了关窍,顺顺畅畅地划过去。
薄汗浸透衣衫,额角细珠密密,船划到近水楼边的石岸,砰的一声撞上。
韩霁放下木桨,抬头见映棠立在船头,面向近水楼,他走上前顺着映棠的视线看去。
近水楼牌匾两侧的廊柱上,隐约可见两道字迹。
他大步跨上岸,转身伸手向映棠,搭着人扶下船,继而往前走,去靠近那两排字。
“霁月悬琪树,明星映碧堂。”韩霁念出声,察觉是那日映棠托他写下的诗句。
韩霁问道:“之前有一惑,一直未曾开口,楚姑娘的名字可是出自此诗。”
映棠摇摇头道:“是近日偶然翻越诗集所得,原是见了这霁字,惊觉后一句竟与我名字同音,便不知不觉记下了。”
“此诗乃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钱进所作,人虽数次落第,却也是天宝十载进士,我对他了解不多,唯独喜欢他的名字。”
韩霁闻之,轻言浅笑,“钱进,钱进,却是好意寓。”
映棠还以为韩霁要笑她俗气,眼前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她侧过身来,望着韩霁那满头细汗,便抽出手帕来,踮脚挨上去。
韩霁低头俯视,眼底难掩错愕,下意识握住映棠手腕。
映棠抽回手,只盯着他额头都汗珠,并不瞧他,手帕擦过额头,顺延到鬓角,映棠这才发觉,他连脖颈处都沁了汗水,想来是方才叫他划船热着了。
捏着帕子愣住,映棠看向他湿透的衣领,有些愧疚的抬头,过了会儿,她把帕子塞给韩霁道:“先擦擦汗吧,省的着了风。”
此时,阁楼外悄悄摸过来一道影子。
映棠站在韩霁面前,无意间瞥见阁楼左侧探出的一角布鞋,心颤了颤。
韩霁举帕子欲擦汗,被映棠猛地抓住腕子,映棠翻来他的手,在上头写道:左侧有人。
那鞋子是茶宴居伙计统一定制的布鞋,选了灰青底子,压一圈绿线,象征着茶宴居独有,看样子是楼里的伙计。
只是今日开业这样重要的日子,不在正堂忙活,却在这无人的近水楼边猫着,可不就是躲懒二字可以说的清了。
怕不是混进来偷东西的。
看来楼里的伙计,映棠还是疏于管理了,竟然生了这等手脚不干净的。
但就怕,不单单只是来偷盗的。
她又写了小心二字,示意先上船避开。
韩霁赶紧推着她上船,刻意留在最后,以防来人扑过来伤人。
船是他划过来的,这边并未见到停船的痕迹,这贼人大约是游水而至,想来水性极好。
映棠抽出匕首藏在手心,韩霁蹬开船,赶紧飞跳上去,捡起木桨快速划水回去。
贼人见二人上船,惊觉自己已然暴露,赶忙跑出来,他一身茶宴居伙计的打扮,可却是生面孔。
映棠直觉不好,“他怕是夺了楼中伙计的衣服,看来并不是盗取财物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