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时隔许久的重逢本应充满喜悦,至少能够于桌前对坐,手中哪怕没有一壶好酒也该是一盅散发着清香的茶水,唯独不应当是这般招待。被仙舟联盟尊称一声“游云天君”的阿基维利被熟悉的护卫带至熟悉的房间,听那言辞圆滑的短发女人故意遗忘他的名字,向主位上的姑娘说:我已将游云天君带来了,主君。
这数百年间,仙舟算是那列行驶在宇宙中的火车时常停靠的地方。享受着世间欢愉的阿哈跟着开拓的星神阅尽目光所及的一切景致,却在星穹列车又一次驶入方壶的玉界门时问灰发的青年,你又是打算去见她吗?“仙舟快成为你的家了,阿基维利。”面容被一张面具遮挡的神灵语气轻佻,“尽管你每一次都说是要在仙舟联盟进行资源补给,可你我都清楚,应该被带上列车的不只是水源和药物。”
只有帕姆会一次又一次地相信开拓者口中的“顺路”是真的顺路,以至于未来的列车长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疑惑为何前往仙舟联盟要进行如此多次的跃迁。
被阿哈暗示了的阿基维利没有表态,摘下代表列车长身份的高帽,让帕姆看好他们心理年龄至多三岁的旅伴。上次与玉清君一别已经是近百年的事情,那个时候她病得难以起身,只是躺在床上用各式的药物吊着一口气。她依旧年轻,忽略那一抹病色,走入人群中几乎与旁人无异。
她说她总是梦见药师,梦见他,梦见那个金瞳里燃烧着火焰的迅疾的影。
故友相见,为垂死的龙女带来的只是一夜无眠。她在蚁虫噬咬的阵痛中惊醒,迷蒙之中看见那双一直暗含担忧地守望着的金色眼睛,嘴唇蠕动,最终只走出一声叹息。
阿基维利……阿基维利……
被允许留下守夜的年轻神明静默地听那细如蚊蚋的啜泣。他的名字像是魔咒,足以让时间倒流,叫一切回到最初的相遇。可他深知自己便是那与命运赛跑的选手,是搭在弓弦上的一支羽箭。遗留在原地的人固然痛苦,但离了手的光矢只能向前,不可回头。
百年之后,开拓的星神重新鼓起勇气站到旧友面前,见到的是标准的待客礼节,听见的是久违的一声尊号。神情平淡的少女一开口就将他所有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初次见面,多有失礼。”
阿基维利的脸上险些没有挂住那一抹对老朋友的笑容,当早有猜测的事情被直白地摆在眼前,他久违地想要从这间闭着眼都能走动的书房逃离。这极短暂的停顿被对方捕捉,对方的眼中也难免地显出些许无措。她说她在蜕生之后就失去了前世所有的记忆,以为玉清君没有什么人际交往,不会妨碍到任何人。
对不起。她垂着头,向始终不曾落座的青年道歉,“可我确实不是你认识的那位玉清君。”
——不。
青年近乎执拗地否决新生的持明,他坐到玉清君的身边,就像过去那样,以老友的身份告诉她,你就是玉清君。重新认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实在强人所难,阿基维利宁愿把这当作是时间的逆转,只是这一次的初遇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他有些庆幸,庆幸昔日的仙舟英雄如今登临神位,化作一道复仇的飞光掠过世人的眼睛。以风暴与流云为名的白发将领已经死去,一个被遗忘的死人不会带来更多的悲剧。
“像以前那样呼唤我的名字吧,玉清。”
漫步于群星身侧的人之神放轻了声音,像是害怕惊动一场梦,唯恐高声的言语会搅碎这似幻的境地。他的手中是明明灭灭的灯盏,在其中作为光源燃烧的天体照亮灰暗的一隅。
柔和的光亮与无端由的悲哀让青涩的龙女呢喃着阿基维利的名字阖上眼睛:
阿基维利……阿基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