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渊 一

“岚音！”

熟悉的女声从小院门口的方向传来，叶冰裳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着素白道袍的杜姨娘在一群修士的簇拥下冲进来抱住了叶岚音。

叶冰裳见到她们母女俩相拥落泪的场景，脑海中时隔多年再次浮现出她那位已逝生母的音容笑貌。

云姨娘是一个标准的江南美人，生的一副秀雅温柔的好相貌，她在府中最得叶啸的偏宠，嘉卉常常念叨说‘如果姨娘没有早逝，府中定然不会如此怠慢小姐’，但叶冰裳却明白，即使云姨娘还活着，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正如叶夕雾一遍遍侮辱她的那些话‘你是婢妾所生，一辈子上不得台面’，云姨娘乃是扬州瘦马出身，她甚至没有名字，从前叫做云儿，现在叫做云姨娘，而在这个宣扬等级尊卑的时代，卑微的出身就是她和叶冰裳的原罪。

就算云姨娘还活着又如何呢，只不过是受苦的人从叶冰裳一个变成了她们母女两个罢了。

但云姨娘并非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叶冰裳轻抚上自己的心口，她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很特殊，那是神器之心，天女泪托生在云姨娘的腹中，这才有了叶冰裳今日的机遇，冥冥之中，她的母亲也留给了她最好的礼物。

“叶小姐……”

一声呼唤将叶冰裳的心神从回忆拉回现实，她目光转向站在她身前的庞宜之，适时的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庞宜之瞥了被玄冰索缚住的翩然一眼，然后才道：“叶小姐，我已经和掌门师兄解释了邪阵中发生的种种事态，他们听说是你力挽狂澜救了所有人性命，都表示放心将狐妖交由你看管，而且想要询问你是否愿意加入逍遥宗，掌门愿以长老之位相许。”

如果是以前的叶冰裳听闻能当仙门第一宗的长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现在她眼界早已开拓，就像萧凛身为掌门的亲传，但他绝不会为了继承逍遥宗而放弃皇位一样，她不会为了区区长老之位停留。

听到叶冰裳的婉拒之言，庞宜之露出些微失落的神情，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其实最后一次的守卫神是我，我很庆幸你看出来并且刀了我，我似乎一直都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每次都是多亏了你……”

“庞道长过谦了，我认为第二次作为狼同伴，你表现的非常好，最终的胜利离不开第二次战争的输赢，所以功劳无论如何也少不了你的。”

叶冰裳没想到守卫会是他，她还以为符玉才是最后一神，这么看来那时战争没有结束完全是因为她和萧凛还活着，好在她及时自爆了。

庞宜之清俊的脸上显现出几分扭捏的情态，他认真的看着叶冰裳，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上前的萧凛打断了：“冰裳，我可以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叶冰裳古井无波的眼神扫过他们，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小师叔和你说了什么吗？”

萧凛一开口就直接询问。

叶冰裳挑了挑眉：“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话？”

萧凛连忙摆手否认：“不是，我是想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是继续游历还是返回京城，因为我此番必定要押送杜太守及人口失踪案有关人员回京复命，如果我们同路……”

“多谢殿下好意，也多谢殿下方才在放逐战争中的配合。”

叶冰裳先说了客套话，而后才明确拒绝道：“不过我没有打算回京，正如殿下所见，我有能力自保并四处游历。”

萧凛也露出了和庞宜之一样失落的表情，他也张开唇想要继续说话，这回打断他的人是叶岚音。

“大姐……”

叶岚音直接凑到叶冰裳身边，而萧凛显然不好意思打扰姐妹俩叙话，只能主动退到一旁。

叶冰裳对她笑了笑，正想开口问她杜姨娘的情况，叶岚音却抢先道：“娘那天被传送到逍遥宗，连忙搬了救兵来找我们，为了救我，她还努力向逍遥宗的弟子学习术法，掌门认为她有天分又心性至诚，愿意收她进宗门修行，娘已经答应了，她还和我说假如年轻时有这种机缘……”

叶冰裳安静的听她娓娓而谈，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识海中的天欢倒是忍不住感慨一句：“命运真是说不清的东西，有时能锁住一个人，有时又能放人自由，杜姨娘让你二妹修仙问道，结果她自己先踏上了这条路。”

“从此以后她就是杜道长了。”

叶冰裳如是说道，身为凉州杜家庶小姐和叶将军府杜姨娘的经历已经与她再无关系。

她看着叶岚音欣喜的神色，不由想到如果云姨娘还活着并且成为了云道长，也许她也会像二妹妹这般高兴吧，直到这时，她心中才产生了一丝羡慕。

那么你之后要和杜道长一起拜入逍遥宗吗，叶冰裳是想这么问的，但叶岚音却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期待又紧张的笑容：“大姐，我娘已经找到她的归宿，她不必再将我当作人生唯一的寄托，而我也一样，我希望继续跟着你游历学习，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