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小草把纱布一圈圈拆下来,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露出一道小指长的刀疤,留下鲜明的痕迹。她在疤痕上抹些膏药,希望可以隐去些印记。做完这些后,小草才把衣服从肩上敛起,质地柔软的棉布划过肩胛骨上那朵不败的刺青之花。
穿好衣服后,小草将暖手的汤婆子放在那双冷白的手里,手背上青色的脉路毕现。
与苍白脸色相反,那头墨黑柔顺的长发从肩头垂下,落在柔软的被褥里,衬得主人乖觉温顺。
可那双近乎无神的双眼却令人生出世间任何事都留不住她的幻觉。
也许是她无意留,也许是一阵风就能带走她。
桑枝城。
徐清落脚的第三日。从他将百里谐送回百里府,便在此停留。
从杜康假扮百里谐的随行人员那事到今日,已过去足月有余。
他并不想返京,似乎开始了一场漫无目的的游荡,在桑枝城走走停停,不知疲惫。
每日都用腿脚丈量桑枝城后他的身体丝毫感觉不到酸胀,但由内而外的疲累却浓浓地笼罩他,似乎走的每一步都因漫长的路途而道阻且长,实则是有什么东西压得他犹如行动迟缓的老者。
入腹的东西食不知味,连睡意也被无边的黑夜卷走了。
又是无眠的一夜,徐清望着窗边清明的月色,吐了口气,走上了人群稀疏的街道。
月光把影子拉长,孤独地延伸着。
当他走到一颗挂满红绳木牌的大树下时,才恍然回神。
徐清抬头望着凋零得差不多的巨大树木,寒风将木牌吹得叮当作响。
看见那些木牌上成双成对的名字,他忽地想起自己曾经也在此处写过一个木牌,上面是毛笔写就的徐清宁姒。
再度回忆起来的感觉,如缓缓流动的河水,波澜不惊。
似乎只是记起了有这么回事,而当时含着的爱慕与情绪皆似顺水飘零的花瓣。
诧异于此刻难以言喻的平静,徐清不知是接连发生的冲击所引起的悲痛盖住了那些悸动,还是他真的便就此沉静下去。
他一一扫过那些木牌,却迟迟没找到红绳里被他挂上去的那块。
“你在找什么?”
徐清回头,穿着红衣的商雀翎站在她身后,一圈圈地晃着手中的红绳。木牌尾处的流苏不时扫过她的衣袖。
“你怎么在这里?”
商雀翎坦荡地说:“跟踪你啊。”
徐清一时没说话,被人跟踪,他都没察觉到,接着将视线放在被她晃荡的木牌上。
商雀翎弯起一边的嘴角,将木牌高高抛弃,再猛地抓住。
木牌正面对着徐清,露出上面两人的名字。
“何时解下来的。”
“很早,”商雀翎道,“你找它吗?”
徐清点头。
商雀翎双手背到身后,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走向徐清:“你怎的如此执迷不悟。”
“我只是……”徐清望着面带怒容的商雀翎,顿了顿,似乎在想着什么,“……想把它拿下来。”
说不清为什么,但他确实想把这块木牌从这颗月老树下拿走。
商雀翎一怔,一边疑惑真假,一边把木块还给他。
“这块木牌我很早解的,你要骂我便骂吧。”她无所谓地道。
徐清接过木牌,并未言语,冲着商雀翎点点头便离开了。
桑枝城他已走过许多遍,绕城的小河哗啦啦地流着,冬日的月色白的如霜,越靠近河边凉意越重,但徐清还是坐在了岸堤边。
商雀翎坐在他身边:“她还好吗?”
“我想去看她的,但感觉此刻上京,不是一个好选择……”商雀翎犹豫着说。
无论是先帝过世还是元满受伤,她想进入皇宫本就是难事,况且那个境地,想来没人顾得上带她进宫。
徐清虚虚地看着水中的粼粼波光,声音渺远:“嗯。在静养。”
“她不想见人。”这句是对商雀翎想见元满的回复。
“你见她被拒了?”商雀翎接着问。
“不是。”
钟粹宫见到元满醒来后,徐清便再没出现在她眼前,只是会派人探听她的身体状况。但元芷想去见她时,却没见到。
听闻此言,商雀翎便不再说话。
两人静默而坐。
水流缓慢地向远方而去,徐清裸露在外的手逐渐冰凉,凉得他似曾相识。
仿佛那天的眼泪从他的手背流向了手心。
当日,他和元满坐在这岸堤边,元满说宁姒身上背负婚嫁圣旨,他不该纠缠宁姒,又觉得商雀翎很好,元芷会喜欢她。而他也问起元满和林也的事。
两人全部问着乌龙感情。
然后元满因头痛而泪流不止。
如今重又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