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山间的林木结了一层霜,霜一路向上蔓延,将帝陵的树木冻出冰晶,覆盖枝叶表面的冰凌映出叶面的脉络。
整个灵山银装素裹,积雪不化。雪花似柳絮般纷纷扬扬。
元满站在一处台面上,眺望整座山,白雪皑皑下透出一点长青绿和浸湿的枝干。今日没有风,雪扑在脸上,轻柔得犹如天空之吻。
元满从披风中伸出手,接住那些洁白的精灵,山中静得仿佛只有她自己。
她记得醉酒时问过徐清的话,也许是内心的渴望借助酒意抒发了出来。事后清醒的她便知晓这是不可能的,徐清不可能娶她,也不能娶她。徐清对她无意,而她要远嫁北疆。
其实她远嫁北疆,除了其他因素外,还有她想要贯彻的想法。
无论从话本还是现实,看到一个人契而不舍地追逐心完全不在自己身上的人时,元满总是无法理解。在她心里,时间和距离是强大的,足以抹去一个人的情感,无论多强烈。再者,既然对方对自己丝毫不倾心,为何不能远走他方,眼不见为净呢。她曾对徐清说过类似的话,希望他可以去一个没有宁姒的地方,淡忘对她的情感。元满自己又何尝不是。
徐清不会和她在一起,她也不强求。给她足够的时间和距离,她会放下对徐清的感情。这是她去北疆的原因之一。如今变故推迟了婚嫁的日子,她了了自己的愿,是时候重新践行她的想法了。
在这无人打扰,整日诵经念佛的地方,她为父亲守灵,也会将心清空。
她曾多么想徐清不再喜爱宁姒,不要让他变得魔怔,而是变回从前的那个人。只是事到如今,她连这些事似乎都不再思虑了。她想远离那个杂乱的京城,连同里面的所有人。
元满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有狠情的一面。一旦她下定了决心,便连从前那个牵肠挂肚的人都一并拦在了外头。
她会忘记徐清的,得不到就干脆利落地离开。
风又吹了起来,掠过大地,冰雪消融,枝芽发生。
一日,将军府的下人们在徐清的院子里忙前忙后,他们收拾了这些东西又收拾那些。徐清任那些人在院中忙碌着,独自在屋内将那些存放废品的木箱一一开验查看,确保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后,便和石舒一起把木箱放外面烧了。
他们先把易燃物品点燃,等到盆中火势足够,再烧费时的东西。
石舒随意地用木棍拨弄着那些烧成灰烬的东西,有些怨念地道:“公子,你真的要去西关征兵吗?”
“名单都放出来了,我入选了,所以要去。”
石舒还是有些不爽:“为何不去大将军的部队,偏要从小卒做起。即便将军卸职去朝堂议事了,那你可以子承父业啊。”
徐清削了他后脑勺一下:“那是我爹训好的兵,同我有何关系。你以为去了,他们会服我?”
“但凭公子的能力,你肯定可以让他们心服口服。”
可徐清不想被朝廷盯上。宁侯府树大招风,宁姒便佯装刁蛮跋扈,将军府功高盖主,徐清便不涉军权。如今徐正礼已从边防退下,他才尚有一丝机会。家中有一位驰骋沙场的英雄,徐清怎么可能不以此为荣为理想。但他也不想打着他爹的名号,要去便去徐正礼足迹完全没涉及的西关,老老实实地参加征兵选拔,从一个无名小卒做起。
这也算是圆了元满希望他出去走一走的愿。
箱子里的东西烧得差不多时,徐清进了一趟屋子,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块木牌。
石舒撇了一眼,见木牌上写着两个名字,徐清和宁姒。他想起那日和元满还有小草她们在桑枝城闲逛,然后碰见自家公子和商雀翎在月老树下挂牌祈愿的事。
石舒不言不语,觉得此刻徐清把木牌拿出来,也许是想名字的主人了。想起这茬时,石舒又恍惚了,从前他公子和宁侯府的小姐还是好朋友时,他们和杜康整日泡在茶楼,经常去找乐子,那时无论是谁大概都很开心吧。后来宁姒和李若在一起时,大家的关系便分裂了,公子逐渐变得阴晴不定,动辄和宁姒吵架,却又能硬着头皮再去见她,甚至有活生生拆散他俩自己挤进去的念头,若能趁李若之危便再好不过了,虽然不道德,但他知道徐清真的对宁姒用情很深,深到仿佛成了一个执念,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当然李若没有给他家公子这个机会让他得逞。可是真奇怪,回过头来再看,徐清不知不觉地不再像从前那般死皮赖脸地去找宁姒了,连那起伏不定的心情似乎都平稳了,常常念到的名字也很少听见了。
宁姒好像渐渐地远离了徐清的生活。
那么此刻拿起这块木牌,是又想起了她吗。石舒在心里想着。
石舒猜不出徐清的想法,只能看见他老僧入定了似的,静静地端详着手里的木牌。就在石舒也要入定时,徐清轻轻地垂下手腕,将木牌放进燃烧的铜盆里,不是扔,而是放,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卸掉身上的贵重物品,这项物品依然价值连城,它不是什么可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