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姐坐在床前哄她吃药,揉她的头发,安慰她很快就能好起来。
有宫人害她时,姐姐第一个冲在前面,想方设法替她讨回公道。
误会陛下去其它妃子的宫中过夜时,姐姐骂一直哭的她不争气,为了个破男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变的呢。
什么时候变得呢……
兮月自嘲地扯扯唇角,眼中一片空茫。
多讽刺啊,现在了,她连她什么时候变的都不知道。
兮月仰头,德妃姐姐笑得前仰后合,她看着有些晃晃荡荡,带着残影。
声音都失了真,好似她沉在水里,在听岸上的人讲话。
笑声渐渐没了,德妃一步一步走过来,鞋尖差一点儿就碾上兮月的脸。
她端端正正立好,声音尖得好似唱戏。
“那这就不打扰贵妃娘子了,妾先行告退。”
恭恭敬敬,行了个全礼。
……
兮月趴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宫殿大门长长一声“吱呀”,像濒死的哀鸣,炽热阳光短暂光顾了一瞬,又被关在门外。
门内,尘埃都渐渐沉下来,被压在坟墓里,无处可逃,无处可去。
……
晨光洒满大地,初夏的天尚且温柔,容清凉的风携着花香吹来。
与初春全然不同的气息溜进内殿,帮这个身上身下全被冷汗浸湿、战栗着近乎抽搐的人,把梦魇的裂隙撬得更大一些。
极漫长的挣扎后,好容易清明一些,她已瘫在床上,连战栗也不能了。
神思朦胧间,兮月蓄了好一会儿力气,才支得动手与胳膊,艰难地往身子底下挪。
用力的那半边抖得不成样子。
她摸索着感受了好久,才恍惚知道所触及的不是血的粘腻。
于是又用另一只手去摸枕边的铃,那么近,可好容易响了,她眼睛都微微上翻,眼前全是花白,耳鸣声之大,让她连响声的一丝一毫都听不见。
手无力地松开,短暂时间里,她五感尽失。
听不见看不到一众宫婢涌了进来,感受不到自己被星兰星彤合力扶起,穿上绣鞋。
不知道自己被架着往软榻挪动时,腿受不住力,一直在颤。
坐在塌边,她只能瘫在星兰怀里。半阖的眼一直在颤,缝隙里露出的部分只有眼白。
直到宫婢熟练地更换好湿透的床单被褥,直到她被服侍着擦拭好身子,盥洗完毕。
才隐约能看到眼前的东西。
只是愈来愈躁动缥缈。
更清晰的,是时不时闪回的,满眼的腥红,与尖锐的笑声。
她不敢让视线实实在在定在一个地方,不然连空间都会蠕动。
眼睛缓慢地眨,她近乎用所有气力去控制让一次次闭上的眼皮撑起,强迫自己清醒。
她再受不起一场光怪陆离的炼狱。
神思怔怔的,像被罩在一个严严实实的罩子里。
想哭,也哭不出来。
钝钝地,挣扎地想,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
明明,她昨日,还好好地与陛下说笑呢。
怎么总是一梦魇,就这样了呢。
要是……要是没有噩梦该多好啊……
兮月呼吸断断续续撒在星兰耳边。
微弱、沙哑,“前些日子……卧床不起,倒是,能睡个好觉。”
星兰拢起娘子鬓边又被汗湿的发,眼中闪着泪花,声音却笑着,“前些日子那是昏睡,现在娘子身子好些了,才做梦呢。”
这话模模糊糊落在兮月耳朵里。
她没有应答。
每每夜里,虚弱的身体,止不住的冷汗,回想时她都害怕。
会不会某一天,她就陷在梦里,再醒不过来了呢?
……
待精神好些,大半日又过去了。
她望着窗外。
“去问问,陛下还有多久回来?”
入骨的疲倦浅浅附着着一字一句。
星彤出去了。
星兰守在兮月近前。
这些日子,陛下也好,她们这些宫人也好,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
可苏大夫被问再多遍,太医令来看再多次,也都只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是药三分毒,娘子这样的身子,任哪个大夫,也不敢再多开药。
……
临近傍晚。
兮月眼微微阖着,侧靠在软榻上。
她看到光秃秃的枝丫映在血色泛黑的暗夜天空,交错盘桓,扭曲旋转。
转瞬,又好似是飞雲殿的窗,密密麻麻交叠着,排了一层又一层。
又像守军与叛军正在拼杀的剑戟,铿锵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