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兮月看他,眸中拨开浓雾,渐渐清晰、恍然。
声线浅淡,怔忪,“是啊,他哪里有空呢。”
早就成了魂魄,深陷地狱,刀山火海,生死不能。
晨光悄悄变了角度,落在龙床之上的暗金龙纹。
兮月只觉视线中有光点一闪,长久亮起,一瞬极耀眼,划过心间,划破梦魇。
倏然转头,所见窗外,天光大亮。
不禁怔然许久。
回头,“你……不上朝吗?”
宫御笑起来,“月儿不记得了?这几日称病,如何上朝?”
“啊……”
这才反应过来,他称病,可以不上早朝。
公务也可拖一拖,只处理些紧要的,就这般,指不定那些收到回复的朝臣都感激涕零,道一句陛下辛苦。
瞪他,“那你何时醒的?”
“或不到卯时。”
兮月无言。
卯时,一直到现在,是盥洗之后又来陪着她睡吗?
拍拍他,“行了,该起身用早膳了。”
宫御不松手,“娘子怎的用完就扔,时辰还早,不再睡一会儿吗?”
“还早吗?不上朝,你总有折子批吧。”
宫御不说话了。
何止有啊,厚厚一摞,他刚醒出去时就看到了。
手不舍松开,“不若我服侍月儿?”
兮月嗔他一眼,转头,“星兰——”
“哎,娘子。”
星兰早候着了。
用完早膳,兮月在寝殿随意逛了逛。
不愧是皇宫最大最恢宏的宫殿,只这一间,便抵得上飞雲殿的三间,外间角落里还置了四座掐丝珐琅香炉,殿中所闻花果龙涎香便自其中袅袅而出。
窗外,隐隐可见夺目的社稷江山金殿,阳光打在上头,都晃人的眼睛。
兮月却久久望着,不移开视线。
宫御自身后缓缓将她嵌入怀中,闭上眼,光芒铺满周身,兮月放松身体,向后依偎。
窗边两人,金缕加身。
若有人得见,便会不禁感叹,整座宫殿,皆比不上这一处动人。
两身宫装,一双璧人,尤胜那重檐斗栱,金龙和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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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居高临下,若在前殿,层叠石阶,尽在眼底。
如再遇百官入宫,乌冠朝服,密密麻麻,自石阶而上,路过高台甬道,便可由衷感受到自心灵深处涌上、傲然的震撼。
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君临天下,从不是说说而已。
乾清宫的每一处细节都一再昭示、强调。
远处汉白玉石雕栏杆,两侧精美的日精、月华二门,乃至铜龟、铜鹤、日晷、嘉量……东西丹陛下更有铜质鎏金的江山社稷亭,彼此呼应,一同簇拥起这座宏伟的大殿。
如此,日升日落,月圆月缺。
久了,便仿佛天地日月,皆在手中。
这一切,兮月本就熟悉,如今细细观赏,也只当闲来无事,看看风景。
至于其它……
兮月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得尽量心平气和。
几天下来,她算是发现,不愧是九五至尊,凡事要么不做,要么便做到最好。
包括称病这件事。
每日批多少奏折,批什么奏折,都吩咐了应宿等人精心挑选。
乃至个种细节,乐此不疲,就算真有人闲极无事,仔细去翻,也找不出丝毫纰漏。
只是多出来的空闲时间……
想到此处,她面无表情。
往日都是兮月自个儿打发,如今既不能出门,又多了个宫御,几日下来,她……
腰疼。
其实其它地儿也疼,只是没那么明显。
没成想,本来御医日日进出更多是做个样子,如今倒好,真多了个“病患”。
此刻,坐在床上,她看着面前的地面,觉得真宽敞,正好能用来打地铺。
到时帘子一拉,连他的人影儿也见不着。
不是每日事情少得精力旺盛无处发泄吗,那晚上就别睡那么好。
星兰端着补药进来,小碎步到她面前,将托盘放在案上,端起药碗递给她。
兮月垂眸,看着眼前的药,苦味扑鼻而来。
想到她日日用药,不止眼前,更有身上涂抹的药,他却……
兮月咬着牙,接过来,一饮而尽。
星兰欲出去的时候,兮月开口,“兰儿。”
声线是罕见的低沉。
星兰回头,放下手中托盘,蹲在她面前。
“娘子。”
兮月神色不明,眸中冷然,“拿一床被褥,就在这儿,打个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