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
元月下旬,余寒渐消,风向悄转。
岑商循着计夫人给的零星线索暗中清查了数处医馆药铺,十余日里得了些微蛛丝马迹交予了计夫人和侯爷。碍于查到的门庭当真是显贵非常,他遵从了众人的商议,决定小心审慎的筹谋,并未打草惊蛇。
他每日游走于刑部和街巷,索性找裴肃借了钱去住脚店,任凭公爷派人跟踪监视,就是说什么也不肯回公府。
岑九歌和夫人急得团团转,却迫于鸣霄反水和依岚的那句‘相负必杀’的威胁,一时也不好把儿子抓回来。
被人圈禁如金丝雀一般足不出屋的依岚实在是黔驴技穷,每日在不大的房间里愁思百转,头发都被薅掉了好些。万般无奈下,她只得按照依黛烟的要求,写出了自己的动机试探人心:查楚王;昭雪旧案。
在条子被星瞳递走的当晚,依黛烟总算再度现身来见她。
依岚被困多日,终于见到了星瞳以外的第二张脸,她唇角一歪,便将憋了多日的委屈苦楚化作了两行大珍珠,唰啦啦的流下泪来,抱着来人的大腿哭得好不可怜。
依黛烟默然地看着,半晌才幽幽道:“演够了就起来,莫等我耗干了耐性。”
依岚哭得一抽一抽的,仰首忽闪着眼泪涟涟的杏眼,哽咽道:“岚儿当真知错了,所言亦字字真切。师父,岚儿不闹了,这房间甚是憋闷,求您放了我好不好?”
“先说说,昭雪什么旧案,又为何要查楚王?”依黛烟拔腿出来,兀自走去了茶案旁落座,凝眸审视着梨花带雨的依岚,眼底满是探寻的神色。
依岚故作乖觉模样,低垂着眉目,脸上尽是楚楚可怜的神色,带着鼻音嘟囔道:“自是柳家的案子,至于查那楚王,是…是朝堂有个刘侍郎来找过我,我多问了两句朝堂的事,知晓了他现在威权颇重,一时好奇,想摸清他的底细。”
“柳家?你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柳家人了。公主的身份这般特殊,不惦念至亲,却在意养家?至于后话,你口气不小,上来就摸亲王的底,托辞却是好奇,”依黛烟冷嗤一声,纤纤玉指陡然拍向了桌案,“这等荒诞言辞,你骗鬼呢?!”
瞧着桌案上迸溅的茶汤,依岚身子一颤,咬了咬嘴唇怯生生的回应,“没…没有。正是因为我知道了柳家不是我的亲族,我才更要为他们昭雪的。若没有柳夫人护着,我哪里还有命在。而且我听说,悼太子和林后的离世,与柳家进贡的惊羽扇关系匪浅,所以必须查。”
“那楚王呢?”依黛烟的容色依旧清冷。
“悼太子离世,他是最大受益者,岚儿…就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坦,没来由的想查他。”依岚别过了视线,眼底闪过了一丝执拗与不满。
依黛烟狐疑的眯着眼,指尖点了点茶案,淡声道:“过来坐下。”
依岚小心翼翼地抬眸瞄了她一眼,看不出这人的心绪,只得依言坐到了她的身侧。
“既然知道为师无意害你,为何非要对着干,去接鸣雪阁的事情?你对他们了解几分,当真知晓他们的筹谋么?还是说他们答应了你什么好处?”依黛烟的话音柔和了些许,还给人添了杯热茶。
依岚赶忙伸手接过茶盏,指尖摩挲着瓷盏的边沿,羽睫状似为难的飘忽了许久,如蚊子一般喃喃道:“…岚儿,怕您,想逃。”
依黛烟忽而哂笑一声,“怕我?我将你从教坊司带出来养你十载,瞒下你公主的身份保你平安成人,为你四处奔波寻解药,倒不如半路插进来的计府遗孀裴明达让你信重?”
依岚将手藏进了衣袖里来回揉捏着,视线垂落在身侧的蒲团上,状似委屈的默然半晌,才低声试探,“他们的脾气我不清楚,可您的脾气我很清楚,无知无畏,越了解便越怕。而且您…您瞒了我好些,我心慌。”
依黛烟凤眸微转,隐隐觉得依岚所言也不似说谎,她沉吟须臾,正色道:
“只要你答应听为师的安排,你想要的都可以给你。从前你年幼,好些事复杂难明,可今时你长大了,为师也不必瞒着你。朝堂中人各有思量,没有平白无故的好意,我将你拉扯成人,不会害你。”
依岚闻声,乖觉的点了点头,撒娇道:“我听话。师父,我错了,您让我出房门吹吹风可好,哪怕打开窗子让我看看外面,就一眼也成,岚儿要憋疯了。”
“倒也无需如此,关你在此,不过是李灵素说,养伤不可乱动,不可见风。你素来跳脱,真把那锁取了,断然不会老实。今夜太晚,明早她来诊脉,若她准你动,便放了你。”依黛烟悠然的抿了口清茶,视线透过蒸腾的水雾虚离的打量着依岚的反应。
这等说辞入耳,真让依岚无话可说。她垂着眼睑压下眸子里藏不住的失落,轻声回道:“谢师父,是岚儿不懂事,让您费心了。”
“如此生分?”依黛烟勾唇浅笑,“岚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幼洒脱,今时却是心思过重了。”
话音落地,依岚却觉得心下惴惴,仿佛这人真能将她一眼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