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洛
最终,奶奶还是准备打电话把大儿子桑武军和大儿媳范若兰喊回来,让他们带上晕倒后被摇醒的桑洛赶紧去医院瞧一瞧,医药费全部都由她来出。
桑武军和范若兰的女儿桑昱在外地上大学,两个人好不容易把桑昱送进大学,总算解放双手,就坐等摸鱼退休了。
可是,随着养育桑瑞和桑洛姐妹的陈阿莲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和陈阿莲同住的桑武军、范若兰夫妻俩不得不分担了一部分照顾弟弟丢在老母亲这边的两个女儿的任务。
桑洛及时按下了电话,“我不是好好的嘛,没事儿。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让桑瑞陪我去后面祝医生那边看一下就行。”
她不像给大伯和大伯母增添额外的麻烦。
经历了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基本的眼力价儿还是有的。
桑瑞在旁边应和,“对,先就近看看吧。祝医生那边不行,我们再去大医院。”
祝医生自己在家挂证执业,小诊所就开在巷子口。
住在附近的居民老头儿老太太居多,平时最常见就是头疼脑热、风寒感冒之类的小毛病,只要没到要打针输液的地步,一般都会先去祝医生那儿瞧一瞧。
桑洛小时候瘦瘦弱弱,是祝医生那边的常客。
长到现在,她还是高高瘦瘦,但并不瘦弱。
个子高挑,长手长脚,周围的女生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现在,桑洛每年至多只感冒一次,除了小时候就落下的吃多了容易反胃呕吐,其他时候很少会沾染上感冒之类的流行病。
相反地,同样曾经弱质纤纤的桑瑞则越长越丰腴。
桑瑞从小就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小美女,沾了姐姐的光,桑洛从小学开始就见识了不少男生们为追求女生而大献殷勤的招数。
随着某些生理特征愈加明显,桑瑞越来越烦恼,也越来越厌烦那些跟花蝴蝶似的凑到她身边的男生。
桑洛总记得奶奶说过,桑瑞刚抱回家的时候,瘦得跟猴子似的,根本看不出女孩子的柔美。而桑洛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跟个大萝卜似的。
桑洛出生的时候八斤二两,这是自她记事起就反复被家里人念起的话题。
特别是语文课上老师讲到鲁迅《风波》的九斤老太时,桑洛当时就记住了考点。九斤老太明明是自己生下来超重,还怪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典型的封建保守老古董,一定要批判。
当年,妈妈符红梅到了预产期,小腹隐隐作痛,早早就到了医院。
医生看了一眼,说现在还生不出来,再等等。
符红梅疼了近二十四小时,到第二天傍晚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
医生又来看了看,这下不得了。
孩子坐在妈妈孙肚子里,她转不过弯儿来,弄不好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不能等了,直接拉到手术室里去剖腹产吧。
因此,桑洛出生时脑袋没有经过产道积压。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认为自己头脑如此聪慧的原因就在于此。
可长大以后,周围的人却告诉她,脑门非得挤一挤才正常。
尽管如此,这并没有改变桑洛的成绩比那些告诉她这些事的人家的孩子成绩更好的事实。
她就当耳旁风,笑着听听转身就忘了。
看着桑洛乖巧的笑,那些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符红梅说,好在当时的医疗水平足以通过剖腹产的手术将她活蹦乱跳地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否则,放在更早以前,大概率就是一尸两命的人间惨剧了。
可是,桑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妈妈生自己时吃了不少苦,她偶尔见到脾气暴躁的符红梅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冷漠时,并不觉得那是自己产生的错觉或误解。
符红梅也从来没有提过要给她生弟弟或妹妹的事情。
这件事倒是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她并不期待多出来一个弟弟或妹妹来分享父母给自己本来就不多的爱。
随着年龄的增长,桑洛就像一枚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地消瘦下去了。等到上幼儿园报名时,她比同龄孩子长得高、体重轻的特质在一群小毛豆里尤其显眼。
但是抛开体重的因素不谈,她的饭量几乎是其他孩子的两倍。
四五岁的年纪,每天早上能喝一杯牛奶加两个鸡蛋糕,或者两个麻团,或者两个糯米烧卖,或者满满一碗阳春面。
从小,桑洛就没有儿童餐的概念。大人吃多少,她也跟着吃多少。
喝粥用海碗,喝茶用搪瓷茶缸,打饭用保温桶。
上小学之后,她见到英语老师用刀叉将一块小小的月饼一分为四,又用签子戳起其中一块时,简直匪夷所思。
这种做作的优雅瞬间就颠覆了她当时短短数年人生里的朴素认知。
不过,现在的她早就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