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罢了,没谁会放在心上。
年轻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是天授之子,能力和气运格外的与众不同,合该天时地利万物精华都该集中在自己一人身上。
总是臆想着自己有改天换地的本事,孰不知那不过是孩子们玩耍的肥皂泡,不说出来还罢了,但凡说出口的,没的让世人白白笑话。
江候夫人打虎唯恐不死反伤人,索性趁势激萧梦得道:“外甥女一向志向高远,这是立志要嫁金龟婿了?也罢,那以后我们倒可以少操这份心,免得不和外甥女的心事,反倒落了埋怨。”
萧梦得年轻气盛,被江候夫人架到这儿,不说气话下不来台,当下一扬下巴道:“权当是吧,以后我的亲事,不必劳烦舅母操心。”
江二太太短促的笑了一声:“呵。”
真是个蠢货,年纪轻轻,就凭一腔热血就敢和长辈顶撞、较劲了?
如果大嫂当真不管萧梦得的亲事,就凭她自己还想嫁金龟婿?
做梦吧?
只怕这辈子就是老死都无人问津的命。
可世事无绝对,就算万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可还有万分之一呢。
人毕竟不是神仙,也没有眼后眼,再多的笃定,可在世事无常面前,也没人敢说自己推想的就一定正确。
*
十月十二,保宁郡王妃传来“喜讯”,说是郡王妃已经开始发动,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江候夫人听说,自然立即动身,前去保宁郡王府坐镇。
府里人一时都喜气洋洋,盼着江氏能传来好消息。
若她能一举得男,那便是保宁郡王的嫡长,不管将来如何,一个郡王是跑不掉的。
江府与有荣焉,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但此时身在保宁郡王府的江候夫人脸上可一点儿欢喜的神色都没有,她颇有点儿目瞪口呆的望着江氏,连话都说不囫囵了:“这是……几时的事儿?当初不是说好了的,怎么你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氏如今脸圆了一圈不止,整个人也珠圆玉润,可以说打从她出生到现在,她就从来没这么胖过。
可她神色并不好,脸上虽搽了脂粉,可仍旧遮掩不住那底子里透出来的惨白。
她的手轻轻虚拢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含笑问江候夫人:“阿娘这是太过喜出望外了吗?您就不替我欢喜?”
“……”江候夫人终于镇定下来,道:“欢喜自然是欢喜的,只是,这时几时的事?你怎么一直没给我送个讯儿?”
越想越觉得心惊:“你还瞒着阿娘不成?”
江氏婉转的笑道:“并非有意瞒着阿娘,实在是……”她微一低头,道:“我的身子一向孱弱,怕让阿娘空欢喜一场。”
说是这么说,个中又有多少隐情,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江候夫人倒信了她的说话,毕竟这也在情理之中。母女连心,她这边有什么状况,自己总是彻夜难眠,自禁不自禁的便要替她考量。
“你……”江候夫人虽然嗔怪,可说到底是关心江氏的,忙关切的问:“几个月了?太医诊过脉没有?胎像可还好?这些日子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阿娘放心,一切都好,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我放出声去说是有了身孕,没出两个月,我便有了。我听奶娘说,这是孩子嫉妒了,所以来投胎。”
她虽娇弱,此时却满脸慈爱:“说来大抵是我和孩子的缘份到了,自从知道有了身孕,除了前两个月恶心想吐,再后来就一直十分平顺……”
太医每次诊脉都说还好,她母体虽弱,可药、食双补,到底没亏着这孩子。
江候夫人也不免替她高兴,道:“那便好。都说这儿女和爹娘是夙缘,不是来讨债就是来报恩的,这孩子来得如此逢时,又如此讨巧,想必就是传中说来报恩的。”
什么都没有她们母子康健最重要,是以江候夫人犹豫了一瞬,还是没问是儿是女。
江氏却十分安慰的道:“太医把过几次脉,都信誓旦旦的说是男胎。”
“真的?”江候夫人不由得念了声“阿弥托佛”,道:“这可真是老天开眼,不枉我私下里替你捐的那些香油钱。这回可好了……有了嫡长傍身,你这辈子便终身有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