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天天黑得晚，到了七点半的时候，夜幕才堪堪笼罩了整片大地。黎海和童帅蹲守在寺院门口，等着“维生素E”和章舒兰的出现。但很奇怪，天都黑透了，也没能等到他们从里面出来。

“有点怪。”童帅说道。

黎海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好预感，她站起身来，“不行，我得要进去看看。”

童帅拉住她的胳膊，“万一里面有危险呢？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他说，“既然你确定章舒兰在里面，让警察来找不就好了？”

黎海看着他，“童帅，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大事务所不接这桩委托吗？”

“为啥？”

“因为章舒兰跟上帝教牵扯到了一起，他们怕惹火上身。”黎海冷冷地说道，“而一般普通的上帝教信徒是不会让他们如此警惕的。”

“你的意思不会是——”童帅迟疑地看着她，“难不成‘维生素E’是耶稣派的成员？”

耶稣派是对于信仰上帝教的狂热信徒的统称——他们疯狂地追求着献祭所带来的终极意义，在他们眼中，耶稣正是因为献祭了自己的肉身，才得到了以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无上真身来拥抱世人的机会。

“那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多侦探事务所吗？”黎海又问。

童帅望着她，摇摇头。

“因为没人管事。”黎海说道，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用力踹开，“法律规条虽然变得越来越详细，但没有人去认真执行，也没有人去认真遵守。你是可以去报警，好，报警之后你就等着吧，等他们破了你的案子，已经是两年后了，那时候说不定章舒兰的尸体都已经化成灰了。”

“才两年，骨头没那么快化灰的。”童帅呆呆地说道。

“我就是打个比喻！”黎海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她在后腰处摸了摸，掏出来一把银色的小手|枪，“走，我们进去一探。”

童帅却扯住了她的胳膊，“海哥，你用你的超能力算算，我们这一去是凶多还是吉少。”

黎海看了他半晌，说道，“我的超能力不管这个。”然后率先走到寺庙门口，推开虚掩着的大门，从门缝内溜了进去。

寺庙里黑暗一片，一点光源都没有。黎海和童帅摸着黑前行，侧着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这时忽然从前面的大雄宝殿里传来了轻微的咚的一声，黎海立刻身形敏捷地跃了过去，躲在门旁，缓缓地朝门边探出头去。

一点烛光摇摇晃晃，被捧在一个小沙弥的手里。他垂着眉眼，很安静地望着眼前人的动作，待那人钻入地道之后，才俯身盖好入口的木板盖子，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举着蜡烛离开了。

童帅扯扯黎海的袖子，无声地问她，“停电了？为啥不开灯？”

黎海没回答，她紧盯着小沙弥的身影，直到后者消失在侧门处，这才蹑手蹑脚地来到地道入口旁，掀起盖在上面的地毡，半蹲下身去摸索，发现上面的锁头并没有被锁起来。她心下一喜，回头朝童帅打了个手势，然后去掀那盖子。

饶是童帅刚才看清了进入地道的正是“维生素E”，他的心下也有点发虚，急忙拽住黎海的胳膊，皱眉摇头。黎海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在担忧，于是起身附在他耳边，“你去门外蹲守，要是半个小时内我还没出来，你就立刻去找苍合的青木哲也侦探。”

童帅听到这个人名时，不禁鄙夷地撇了撇嘴角，随后使劲摇头，说，“我进去，你在外面蹲守。”

“你没有持枪证，我不能把它交给你，否则万一出了事后面缀一屁|股麻烦。”黎海说，晃了晃那把银色小手|枪，“难不成你赤手空拳跟人打？别浪费时间，快去。”说完，她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愣是把童帅给踹出了门，然后动作利索且轻柔地掀开木板盖子，跟条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童帅惆怅地看着木板盖子被轻轻合上，在门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蹲下，然后将青木哲也的联系方式设置成了一键拨号，并开始计时，紧张地进入了等待状态。

一进入地道，外面的声音就被隔绝了，但却并不是两眼一抹黑。黎海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容，看着“维生素E”那张神情柔和中带着一丝无奈的脸，缓缓地举起双手，“......其实我也是耶稣派的一员。”

“维生素E”摇摇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章彬请来的私|家|侦|探，想要找回章舒兰。”

他说完这句话，站在他身后的章舒兰抬了抬眼皮子，却没对此回应什么。

“但是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章舒兰自己的选择，她在契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并画了押。”“维生素E”说道，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黎海。

黎海把枪插回枪袋，半信半疑地接过那张纸，展开来看，不禁面色一变，急急抬头看向章舒兰，“献祭契约？！章舒兰！你脑子瓦特了？！！”

“我是自愿的。”章舒兰终于抬起头来，面色在火光的映衬下半明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