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礼
“是。”
杜清荷挺直了腰板,不自觉硬气起来。
这是真的,她怕什么。就算他要派人来验身,也是铁板钉钉的事。
“那安安便好好歇息。”谢钦明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简单问了一句便挥袖离开了集福堂。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她七上八下的心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难熬的一晚终将是被她躲过去了。
雨声夹杂着风声敲击着窗户,似乎每一声响动都预示着之后不平静的生活。可无论怎么波荡起伏,既上了船,就无法再回头了。
只能等着,盼着,渺茫的希望来临。否则事情一旦败露,不仅是她,对整个宁国公府,都是重大的灾难。宁珏早亡,嫡宗根基尽毁,剩下一堆旁系子弟蠢蠢欲动。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国公府再出什么事,百年之后,她有何颜面去面见先夫。
他将她从沼泽里救出,她就算拼了命,也要尽力护住国公府。无能又如何,只要她的命还在,定与国公府共存亡。
想着想着,精神上的紧张抵挡不住身体的困乏,今日忙了一天,杜清荷实在是捱不住了,眯上眼不一会儿就睡得死死的。
只是在梦里也不见得好受。
她梦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在梦里,宁珏在那场战争中平安地回到京城,威风凛凛,加官进爵,成为了朝中煊赫一时的大将军。
他回府后见不到她心急如焚,寻下人问清了事情原委,飞身上马来寻她。
杜清荷见到朦朦胧胧中有人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女婴朝她走来。
“荷娘,我们来接你了。”
杜清荷泣不成声,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紧紧地抱住男人健硕的身躯。男人的怀里,左边是嗷嗷待哺的孩子,右边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妻子。端庄的文人看到此情此景恐道一声不雅,但只有他们知道,他们一家人在此刻终于团聚圆满了。
宁珏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揽过她的细腰,将妻子紧扣在怀里。多日未见,他不复出征时的风度翩翩,杜清荷因生育而留下的憔悴依然还在,两人相拥在一起,默默无语,举手投足间却道出了内心的委屈与无穷的想念。
他把她接回了宁国公府,为她与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抗争。即使宁珏的爹娘再不同意,抵不过他身上的赫赫战功。他们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羽翼丰满,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一味的阻挡儿子只会让儿子与父母离心。
于是,在接回她的第二个月,皇上赏赐了宁珏一座属于他自己的将军府。翁姑的手就算再长也伸不到别人的府邸来,他们一家三口入住将军府,一住就是十几年。
日子细水长流的过去。清秀俊美的男人也蓄起了胡须,肩膀后背变得更加宽厚广阔,开始有了成熟男人的风姿。妻子在丈夫常年的滋润下,依旧不见衰老,面容姣好,神采奕奕。每每出现在宴席上,就没有不羡慕的世家夫人。
太元二十年,女儿宁安安及笄,被赐婚给了大热的夺嫡人选——魏王谢钦明,众说纷坛,朝中大臣皆道两家是强强联合,郎才女貌。
女儿出嫁当天,杜清荷笑吟吟地把带着红盖头的女儿送出家门。
此时她看到了来迎亲的女婿,谢钦明。
他那双像鹰一般的双眼紧盯着她,仿佛把她当成猎物,玩味的眼神就如同将她把玩在手中千万次一般。
身为长辈,她觉得这小辈好生无礼,见到外姑都不懂得只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道理么。
气归气,可昏礼还是要继续。杜清荷正准备把女儿的手递给他,可谢钦明却一把抓住了她细如凝脂的玉手,露出一种得逞成功的暗暗窃喜。
“我的好外姑,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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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她立马清醒过来,吓到了在一旁守夜的朱雀。
朱雀马不停蹄地走到她床边:“王妃可是梦魇了?”
杜清荷大口大口地呼气,用手摸了一把额头,满是刚才做梦时出的汗。这无端的梦,把她吓得够呛。明明昨日是第一次见魏王,明明她比他大了十岁,可她见了他,便如鼠见了猫,终日惶惶不安。
再结合起前夜那个缱绻梦境……
最近她的梦魇也太多了些。
“朱雀,几时了?”看这天,快要亮了。
“回王妃,已是平旦五更。”门外有人抢先回答了杜清荷的问题。
“老奴平秋,是王爷派来教导王妃礼仪的教养嬷嬷。今日巳时,王爷与王妃需进宫向陛下和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请安。”
皇帝和德妃是谢钦明的生父生母,而皇后是嫡母,都是理应去拜见的人。
她透过那片疏密有致的珠帘看向这位教养嬷嬷,虽自称奴婢,但这通身的气派和讲究的行礼,足见是在宫里沉浸多年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