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薛珩羽跟在领自己出宫的小太监身后，刚从甘露殿外的游廊出来，远远就瞧见正朝自己过来的熟悉人影。

“柳医师。”小太监恭敬唤道。

柳思衡温和点头回应，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小太监简单为他们二人相互介绍，眨着眼睛在薛珩羽身上打量一圈，瞅见他乌云盖顶的神情，忽地咧开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薛珩羽更加烦躁。他此前只和柳思衡见过一面，人是大伯薛睿从江南找来的，他只在此人进京时短暂打过交道，可这已足够让他确定此人性格之恶劣，尽管对方是自己人。

若不是薛睿向他承诺此人可信，他是断不敢用这样的人的。

然而莫璟之不可信，楚怀已死，想必采买司也已经被监视，他正愁没有可靠渠道同柳思衡传信，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次机会。

柳思衡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率先装出紧张神情，道：“这位大人面有浮汗，嘴唇青白，是急热之症，不可再走了。”

薛珩羽顺势扶起额头，做出一副病弱之姿：“不瞒柳医师，在下确有些不适，不过不碍事。”

小太监左看右看，既然柳医师都这么说了，薛珩羽的样子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便当了真，慌慌张张把人扶住，怕惹上事似的急忙要将人送出去。

“再走下去，大人非得昏过去不可。”柳思衡边恐吓，边替他出了个主意：“这儿离太医院不远，不如我带大人去太医院歇上片刻，公公你先去陛下面上禀告一声，待会儿再来寻我们便是。”

小太监不加怀疑，千恩万谢地折了回去，他的身影一从视野里消失，薛珩羽便抗拒嫌弃地甩开搀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拉开和柳思衡的距离。

柳思衡并不在意，转过身自顾自往太医院去，像是笃定了薛珩羽会跟上来。

“你为什么把小皇帝的病治好了？”薛珩羽早就蓄着一腔不满，明明薛家把他送进宫，是让他使萧怀瑾再无痊愈的可能，他倒好，自作主张帮了萧怀瑾一把。

“你傻吗？还是你以为皇帝陛下是傻子，随便从民间进宫的一个医者，她就会不设防备的相信？”柳思衡不留脸面地嘲讽缀在后头的人：“我不治好她，怎么取得她的信任？”

他斜过刻薄的目光乜薛珩羽，“你这么着急，是因为皇后跟你告状了？”

慢着，柳思衡怎么会知道莫璟之和自己有来往？

薛珩羽两步上前，一把揪柳思衡衣袖：“莫璟之早就找过你？”

他记得清楚，自己分明就特意叮嘱过莫璟之，不要主动向柳思衡袒白身份，看来这位好友果然背叛了自己。

虽说早有推断，可当真被证实了，他更加觉得不是滋味，自己与莫璟之怎么说也有十多年的友情，竟比不上与萧怀瑾短短一年多的相处，何其可笑！

柳思衡兴致勃勃地用余光观察薛珩羽愤恨的表情，他最爱看这种亲友反目的戏码了。

不过看这个模样，莫璟之当时在自己面前的那些表现根本都是假的啊？他根本就不怕自己将他和薛珩羽的关系告诉萧怀瑾，因为她大概早就知晓了。

没想到他看着像是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骗起一人也颇有一套。

那时的愤怒与挫败感还记忆犹新，柳思衡厌烦啧了一句，而这份情绪，不巧，殃及了在他面前的薛珩羽。

“你还真是蠢，皇帝陛下都已知道你的身份了，还跟着我过来，你是生怕她看不出你我的关系？”

薛珩羽一天经历了大起大落，哪里还有心情搭理他，既然他敢主动把自己带走，就说明他有自信萧怀瑾不会动他，那自己又何必操这个心。

柳思衡没等到预想中的回答，略有不满，撇撇嘴继续道：“好在我看陛下未必不知我的身份，只不过她留着我还有用。”

薛珩羽立刻瞪大了眼：“什么意思？”

对方却耸肩，逗鱼一般笑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见眼前人一脸吃了苍蝇，有火发不出的模样，柳思衡愈发畅快，满意地安抚了薛珩羽两句：“我还记着你想让我做的事，你放心，当初答应过你们的，我不会食言，倒也不必这么上赶着来催我。”

他把人领到太医院，随意招呼了个品级最低的年轻医士，让对方把人看好等小太监来，自己直接拍拍屁股走了。

“你自己在这慢慢等着吧，我还有事去找皇帝陛下。”

另一边，莫璟之几乎是逃进的甘露殿，他清楚毫无准备的自己对上薛珩羽，必定破绽百出，但好在对方也好像还未从惶然中完全脱身，除了拜见的话之外什么也没说。

“陛下！”他将随从丢在殿外，自己提了食盒急匆匆赶到萧怀瑾身边，“臣方才在外头遇见薛珩羽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萧怀瑾本就没打算瞒他，便一边享用他带过来的晚膳，一边对他说明了情况。

莫璟之听明白了她对薛珩羽的暗示与威逼，但总是悬着一颗心：“臣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