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连
北雍宫规,无论何人皆不可持刀上殿,唯有禁卫行保护皇帝之责,方准许带刀。
沈昭没想到,薛世瑾猖狂跋扈到了此等境地。
他脑子犯浑,竟抽出押解老板娘禁卫的手中刀,横刀于容妃身前,与殿中禁卫对峙。
皇帝气得怒吼,“逆子!你要干什么?!”
容妃和薛清月也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跪爬着拉住薛世瑾,嘶声劝道,“瑾儿,快放下刀,向你父皇道歉!”
“母妃别怕,有我在看谁敢动你,”薛世瑾已然陷入癫狂,“父皇,他薛容鹤都骑到我们头上了,您还不管管吗?!”
皇帝缓缓扯出一抹冷笑,声音凛冽如刀,“真是朕的好儿子,殿上持刀,你是想谋逆?”
容妃闻言,连忙跪爬着匍匐在皇帝脚边,抬起一张泪水涟涟、容颜娇媚的脸,神情哀怨凄楚,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陛下、陛下,臣妾愿意认罪。臣妾如今四十五岁了,容颜衰老,早已不复当年刚入府的模样,为了巩固圣宠,臣妾一时走错了路,与瑾儿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不过是护我心切,请陛下看在臣妾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她伴君多年,皇帝此言一出,已然是动了杀心,莫说她活不得,一旦薛世瑾被定为谋逆,母族张家都要跟着遭殃。
谋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容妃到底是个狠角色,沈昭见她哭诉过后,皇帝神色竟稍有缓和,看来是忆起旧时,难免有些心软。
只是,薛世瑾能否体会到容妃的用心良苦?
沈昭又瞥了薛容鹤,这人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来的路上便疑惑,大理寺主审上报的折子便可说明一切,为何非要进宫对峙,如今看来,薛容鹤是算准要刺激他这位嚣张暴戾的三哥。
想必他早已得知容妃是幕后之人,剩余数日皆在精心谋划,他要借失踪案将容妃、薛世瑾乃至张家连根拔起。
皇帝思虑再三,终于开了口,“那便如容妃所言,再斟一杯酒来。”
小宦官领命而去,薛世瑾却依旧持刀与禁卫们对峙,久未言语的薛容鹤此时劝道,“三哥,放下刀吧,切莫辜负容妃娘娘一片苦心。”
他眼含担忧,似乎是全心全意为薛世瑾着想,可对正处于疯狂中的薛世瑾来说,他这话却变了味道。
分明是,挑衅与可怜他。
薛世瑾垂头放下手臂,刀尖垂落在地,一直抱着他的薛清月松了一口气,放手坐倒在地,手仍有些颤抖,禁卫也跟着缓缓收刀。
异变陡生!
薛世瑾猛地抬头,双眼猩红,面目狰狞地大吼一声,“我要你为母妃偿命!!!”
他身形一闪,斜提横刀直冲薛容鹤而去,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薛容鹤侧身避开,苍白着脸大喊道,“护驾!愣着做什么,快保护父皇!”
无人料到薛世瑾真敢持刀砍人,一时间都愣在当场,经薛容鹤提醒才回过神来,匆忙围至皇帝身边。
“逆子、逆子!”皇帝见薛容鹤被划破胳膊,急忙下令,“快去帮容鹤,莫要都围在朕这里!”
禁卫听令而动,分出几人上前与薛世瑾缠斗起来,薛容鹤压力骤减、得以脱身,在一禁卫护送下走到皇帝身边,身子一歪坐倒在地。
他胳膊上的伤口血流不止,顺着衣袍滴落在地,面色更加苍白,皇帝大喊宣太医,可薛世瑾还在殿中挥砍,他力大无穷,几个训练有素的禁卫一时间都不是他的对手。
老板娘瑟瑟发抖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沈昭眼疾手快躲到了柱子后面,此刻小心摸到薛容鹤身边,抬手撕下裙摆一角,为他简单做了止血,“王爷,您忍着点。”
薛容鹤深深看她一眼,黑眸如渊,难以窥见波澜。
沈昭也懒得猜他在想什么,只管低头做好手上的事,获取薛容鹤的信任绝不在一朝一夕之间,这只是个开始。
何况如今看来,也不算没有成效。
容妃怒火攻心,原本还有转圜的余地,此刻却是万死难辞其咎,她满脸痛苦地捂住心口,恨铁不成钢,“薛世瑾,我没有你这样的蠢货儿子,把刀给我放下!”
薛世瑾红着眼望向容妃,疯狂瞬间褪去,眸中满是绝望,“我知道,母妃一直觉得我比不过太子,甚至连五弟都比不上。即使我做了许多努力,您还是不满意。事到如今,我已无退路,没想到还是让您失望了。”
“父皇,是儿臣不忠不孝,”他缓缓跪倒在地,狠狠叩了三个响头,起身时额头上的血迹缓缓流下,惨然一笑,“往后,还请您善待清月。”
他说完这话,容妃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想要起身奔向他,却因跪得久了双腿发麻趔趄在地,惊恐喊道,“瑾儿,莫要做傻······”
话未说完,便见薛世瑾再次紧握横刀,抬手一抹,血顷刻喷洒而出,溅了围在身边的禁卫一身。